他們的婚禮極為隆重。

東方青蒼回來之後月尊之位的确重歸他手，畢竟他的名望與實力人盡皆知，雖說仙月兩族早已重歸和平，但就算仙族有誰野心勃勃，也會顧忌他那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實力與手上的琉璃火而卻步。雖說如此，但和過去又有些不同。他不會時時都在蒼鹽海，甚至同神女“約法三章”，言道以後仙界、息山與蒼鹽海三處的司命殿一定要輪換着居住，而不能在同一處住上太久。神女看着他就開始笑，連連颔首，裝模作樣地應了聲“是”。

而他不在蒼鹽海時，巽風便會代他執掌政務。月尊說他這些年來成長了不少，也終于成為一個合格的接班人，他可以慢慢放手了。可他聲望猶存，如今巽風雖說已将蒼鹽海一應事務理的井井有條，可有些時候有他的聲望在，會為巽風省去許多麻煩，于是蒼鹽海這對兄弟便達成了微妙的默契，亦攜手同心，守護着他們共同的蒼鹽海。

我想起他們重回蒼鹽海那天月尊對巽風說的那句“辛苦你了”和巽風眼底的欣喜。那是身為弟弟對兄長複又歸來的喜悅，也是為兄長所稱贊時心底的欣忭。

“我倒是沒想到，大木頭會如此處理這事。”神女那時正在息山司命殿中為月尊做鮮花餅，聞言輕輕支颔，饒有興緻，“我原以為他會直接重掌蒼鹽海，又或是完全退位讓賢……不過這樣當真再好不過，他們兄弟二人如今齊心協力，月族大概也會永不再複過去那般戰亂之苦。”

“是曾經的九幽之亂？還是仙月之戰？”我雖說對三界曆史有所了解，但過去對蒼鹽海的了解不過是些皮毛，聞言不由發問，滿臉好奇。

“仙月兩族，過去均苦于戰火久矣。”神女閉目，長長舒了口氣，“好在如今再無烽煙。銀星，你還記得回蒼鹽海時我同你講，我與大木頭一同去風原的事麼？那樣的戰亂在月族，曾經是常态。”

她說着說着，忽地顯出了懷念的神色：“現在想想，當年的那些前塵往事恍若隔世。當年的巽風，也不是如今這般模樣，想當初我滿心以為他要害東方青蒼，還為大木頭而駁斥過他。那段在寂月宮中的日子，雖說總是繞不開仙月兩族的立場與紛争，可終究還是值得懷念。”

我一愣，忽地想起那日随神女與月尊一同回蒼鹽海時，看到的那個身形筆挺，穩重而溫和的男子：“那他過去又是什麼樣子呢？”

“他呀……”神女凝眸沉思，忽地笑起來，“當年的他和如今的他，可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樣子。當年他們兄弟之間，也并非這般和睦。”

“可以說給我聽聽嗎？”我求知若渴。

“青史幾行名姓，北邙無數荒丘。”神女喃喃道，“都已是掩藏于青史與烽煙之中的舊事，有何不可呢？”

于是我便聽神女以抑揚頓挫的聲音講起那些掩埋于塵埃之中的孤城舊事。講起當時七情未複，冷酷又漠然的月尊，倔強且對兄長滿懷恨意的月族二殿下，一路追随月尊又一直見證一切的忠心黑龍，以及溫柔堅韌，又帶着一往無前勇氣的蘭花仙子。

下聘那天蒼鹽海前來息山的隊伍聲勢浩大，浩浩蕩蕩，從搖光峰排到司命殿。縱觀三界，也很少有哪場大婚僅是下聘便有如此聲勢。

息山之中甚少有服侍神女之人，隻有些花妖樹靈，原先息山不問世事，我們便也優哉遊哉，可如今一有這樣的大事，我們便再閑不得，無論多少歲的花妖樹靈均化形為人，幫着神女理一理大婚一應典章儀禮。我亦被他們拉去，一同清點聘禮與三界中人的賀禮。

隻是我卻沒想到，我竟還能清點到仙族的禮。

如今仙族全靠過去的根基繼續撐着。當初碎靈淵一戰，仙月兩族并肩禦敵。仙族人看到了月族的勇猛無畏，亦看到了蒼鹽海與過去仙界所傳的極端罪惡之地截然不同的一面，對月族十惡不赦的印象正在逐漸改觀，也逐漸不再懷有那般深的敵意。

月尊舍身滅敵，威望崇高到無人可比，而雲中君的威望卻一落千丈，在雲中水閣苟延殘喘。月族十萬将士業已解除封印，仙界之中，先戰神赤地隕落，戰神長珩遊曆雲夢澤，戰神之位空懸多年，已無過去劍鋒所指便是千軍萬馬的資格。

神女這幾百年來也極少去水雲天，若要前去，也隻是去她的司命殿而已，與水雲天中人更沒了什麼交情。我原以為水雲天不會參與神女的婚事，誰料還是有份重禮送了過來，神女說，那是她師父司命星君的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