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終于撂下書擡頭看他:“還有什麼事麼?”
“神女當真不嘗一嘗麼?”東方青蒼依舊是她方才瞧向他時的那般坐姿,殷切看向她,“雲夢澤中的凡人可都是極其喜歡鮮花月餅與桂花酒的香甜味道。”
“當真不必,我不喜甜食。你若想吃,那你便拿去吃吧。”息芸強迫自己冷下臉色,“至于同我賞月,更是不必。我與你并非好友,亦非親眷,更無半分交情。你若在此,除了會擾我讀書清淨之外再無其他。因此你若想尋人賞月,不如趁還有時間去雲夢澤走走,你既說雲夢澤甚為重視這一節日,想必中秋時節凡間定是熱鬧非凡。”
東方青蒼似是有些發愣,定定望着她。眼底眉間的祈盼與歡欣明明滅滅,逐漸暗淡下來,最後徹底消散于塵煙。
息芸看他如此,好不容易緩過來的心口又是一陣抽痛。心底的某個角落好像已然掩不住那些深埋其中的情緒,直欲沖破深掩的厚重心門,卻又生生被她壓了下來。
其實有的時候她也在想,要是沒有兇神太歲該多好,要是她當初沒有選擇成為神女息芸該多好,若她能告知于他,自己便是他一直在等待的人該有多好——隻是她不能,也不會如此去做。
她是息蘭一族的神女息芸。她愛世間蒼生,也深愛着東方青蒼。正因為她對東方青蒼有哪怕移山填海也無法消散的情意,她才更不能讓他在擁有失而複得的狂喜與歡愉之後,再一次承受痛不欲生的失去。
她淡淡望他許久,東方青蒼終于敗下陣來。他有些失落地站起身來,向她一颔首:“那神女早些休息,我不打擾了。”便轉身離開,那身黑衣被風吹起,在夜色中泛起暗色的光,不過一瞬,便消失于黑夜之中。
隻是那盒鮮花餅與那壺桂花酒,他卻終究是留了下來。
待那人完全走遠,息芸略顯緊繃的身體這才松弛下來。她怔怔望着東方青蒼離開的方向發了好一會兒呆,而後仰頭看向息山皎潔的明月。
凡人詠月已是數百年的傳統,後來她心中好奇,亦讀過不少凡人詩詞。無論是那位詩人宰相的“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還是東坡居士的“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婵娟”,她都是記住了的。隻是此時此刻,她想到的卻是那首被凡人譽為“孤篇蓋全唐”的七言歌行:
“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
待到夜風漸凜,她這才歎了口氣,将目光收回,拿起一塊鮮花餅,輕輕咬了一口。
“唔……”她一下皺起眉頭,“——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