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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念遙遙(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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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我曾想過許多次,若潤郎當真大婚,我再見到他時會是怎樣的光景。

我曾想過我心灰意冷遠走他鄉,也曾想過我微微一笑道别往昔,卻從未想過我再見他時,他已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我抖着手去碰他的頰,指尖所觸一片冰冷,還沾上了淡淡的血迹。鹿城春夜的風寒涼刺骨,永安寺離東方府距離不近,我急着跑出來時也并未添衣,策馬疾馳,本就受了風,如今迎風呆坐,更覺冷入骨髓,就這樣坐了許久我依然沒反應過來,一日前還與我有說有笑、談笑風生的潤郎,衆人道賀的新郎官,如今已然不會對我徒勞的呼喚有任何回應。

我不明白。明明這是他的大婚之夜,是他盼了許久的良辰美景,究竟為何會變成這般模樣?明明他還隻是個少年郎,還有無盡的未來可供期許,也還有無盡的遺憾可以彌補。我會就這樣一直陪着他,直到他功成名就,尋到自己的天地桃源,直到他已然有另一個與他兩心相知的人,再也不需要我的陪伴。

我就這樣默了半晌,原本僵直的身子卻忽然如同洩勁,登時軟了下來,所有的隐忍克制,所以的不可置信仿佛都在這冰冷刺目的事實之中碎成齑粉。渾身的力氣如同被人驟然抽去,我軟跪在他身前,感受着他那熟悉得令人心痛的氣息,隻呆愣着掉淚。阿燕在一旁顫顫巍巍,卻不敢出言擾我半分,我沒有發出半分哭聲,但我的眼淚卻一顆顆滾落下來。外界所有的聲音都散去了,風雪中那刺目的紅色也逐漸在我眼中化作望不到邊際的慘白。

之後的事我便全然不知,或許是大恸失聲,又或許是我已失去所有神志,總歸我後來再回過神來時全身已被凍得極為僵硬,指尖冰冷,雙頰卻泛着受寒之後的紅。天色已然大亮,我微微擡目,眼前就是阿兄擔心又憐惜的面容。

他緩緩伸手,溫柔卻又堅定不移地環抱住了我,似是在給我依靠與溫暖:“阿遙,阿兄帶你回家。”

我怔怔看着他,靜默良久,終于哭出聲來。

我最終沒有去送潤郎最後一程。

我不願接受這個事實,我也不想看到他那冰冷的棺椁,更不想親眼見到那樣一個活生生的人被深埋地下,那般痛楚我無法承受。

隻是後來再見蕭伯父,他看我良久,最終歎了口氣,說:“淺遙啊,如果當初二郎娶你做新婦,或許一切都不一樣。”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那隐晦的心思,不管是阿娘、阿爹、阿兄,還是蕭伯父與蕭伯母,隻怕都比我們二人瞧得真切。隻是他們并非局内人,也不能幹預我們任何人的選擇,隻能推着看着,瞧我們逐步走上自己選擇的路。

“伯父,他并不喜歡我,若當真與我成婚,他也不會開心的。”我出言安慰,“至少如今……他該是開心的。”

他跳出了塵世的牢籠,高飛直入萬裡長空,去追尋他的自由了。的确,如今他應是開心的。

我與蕭伯父相顧無言,如此良久,隻聽他沉沉歎了口氣,再沒有說話。

阿燕說,當時前來永安寺報信之人戴着長長的幕籬,穿着銀白的衣裙,極為神秘的模樣,若非她報信,隻怕大家要等第二日天色泛白才能察覺出不對。她聽她的聲音,像是個仗劍天涯的江湖女子,可後來有夜風吹起了她幕籬上的長紗,她無意間瞥到了那女子的容顔,竟與曲水極為相似。

可曲水後來也被人發現死于東方府不遠處的長街之上,仵作驗過屍身後已得出了極為明确的“被撞身亡”結論,如何又會在臨近的時間裡來到與東方府相距甚遠的永安寺?況且曲水分明是個男子,如何卻成了阿燕所見的那飒爽女子?但若非如此,世上會有長相如此相似的一男一女麼?過去我與曲水極為熟悉,他可從未說過他還有什麼姐妹。

我心中滿是疑惑,可縱觀凡塵俗世,卻無一人能前來為我解開這些疑問。

東方府一夜成了空宅,好好的喜事成了喪事,蕭家公子與富家員外兩個身份都不容小觑之人連帶家眷均或死或失蹤,潤郎屍身上還有極為醒目的當胸劍痕,這一切自然不能就這般善罷甘休。蕭伯父報了官,憑他的官位,自然無人敢小觑這樁案子,可哪怕是再厲害的捕快卻也總查不出真相,如此流傳,最終竟成了樁無頭公案。

我曾想過很多尋仇之類的因由,可潤郎為人向來純善,怎可能輕易招來什麼仇家,更别說惋卿阿姊。東方員外倒是可能因富可敵國而令人心生歹意,可官府的人曾來查探過,東方府一應财物無任何丢失毀壞,甚至連翻找的痕迹都沒有,這樣看來,也并不是什麼因财尋仇。

後來我甚至想過,會不會是東方員外與蘭花娘子的蓄意謀害,畢竟官府幾近将鹿城及周邊州縣翻了過來,卻也尋不到他二人的蹤迹,隻得以“不知所蹤,疑已身故”八字作結,而金陵城中也幾近無人知曉東方員外的存在。可我想到我與蘭花娘子相對笑談時她那純淨的眼神與我那日鄭重托付時她眼底眉間的歉意,猛地晃了晃頭,又把這樣頗為荒謬的念頭趕出了腦海。

再後來,蕭伯父辭官歸隐,蕭家大郎成了朝堂的中流砥柱,而東方府則成了遠近聞名的兇宅,奇聞怪談極多,卻無人敢随意探尋,為數不多的幾位膽大包天之人也都被不知是作祟的兇靈還是他們心底的恐懼而吓得魂飛魄散,此後就連這座宅子周邊也再無人居住。過去蕭家二郎、飛仙閣惋卿娘子、東方員外與蘭花娘子四人在此的悲歡離合,愛恨糾葛也逐漸遠去,隻留下了文人墨客,說書之人筆下口中的奇聞志怪。

幾年後,阿淩嫁了她少時便已傾慕的世家公子,阿爹官職調動,我也在住了十九年之後,離開了這極為熟悉的鹿城。臨行前我曾去到潤郎的墓前,同他折柳道别,輕輕同他說了一聲“我走啦”。而登車之前我又忍不住回頭去望,當初東方員外籌建府邸時,用了頗為精巧的心思,雖說這府邸并非鹿城最高,但無論身處鹿城何方,舉目看去總能見到東方府的廊橋與樓閣。

如今,飛檐依舊,隻是斯人已然不在。

我一路西行,一路北上,過洪池嶺,入祁連山,最終走到了河西,去了潤郎曾心向往之的地方。看到了玉門關蕭瑟伫立的蒼茫,看到了沙洲落日的壯闊,亦看到了長雲雪山下關城大漠的浩瀚。

我在那裡遇到了阿旭,遇到了潤郎口中知我懂我,敬重我,也愛着我的良人。我與他攜手同行,相知相惜,終至兒孫滿堂。

如此又過去了許多年,久到還是個小娘子時的前塵往事都已記憶模糊,許多故人已然離去,無數舊地都變換了形貌,再尋不到屬于往昔的痕迹。曾經鮮衣怒馬,賞花鬥草的恣意,也都化作漫長歲月中的一瞥。

這時我也已然白發蒼蒼,齒發動搖,坐在庭院中的搖椅上望着這繁花似錦的春景。不遠處傳來小孫女和她兄長的嬉鬧聲,漾着獨屬于少年人的活力,傳入我耳畔卻毫無紛雜淩亂,隻餘如登春台的希望。

我微微眯着眼,看着不遠處桃樹的落花,恍惚之間,竟似又看到了潤郎。

愣然之下,不由眨了眨眼。

自我離開鹿城起,我便已徹底放下了自己那段純真美好的戀慕,後來時常想到他,卻再未在夢中或畫中見過他。如今數十載過去,我原以為再見到他我會覺得陌生,可當他緩緩行至我身邊時,我卻依舊對他的眉眼無比熟悉。

他接觸到我的目光,似乎松了口氣,好像趕上了什麼極為重要的事一般。他還是當年風華正茂的模樣,玉樹臨風,器宇軒昂,穿着件銀白色的衫子,布料層層疊疊的,好像與我過去看到的服飾形制截然不同。他也沒有戴冠,甚至不曾全然束發,頭上似乎戴着一對冰晶般的頭飾,與他整個人清雅俊美的氣質極為相稱,而他身上如臨仙境的出塵氣息卻愈發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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