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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同憶一壺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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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淩嫦是天下太平後成長起來的那一代士族後輩。她生在戰亂将起的前夜,那時天下已有大亂的預兆,卻仍維持着表面的平靜。她不過垂髫,山河便已狼煙四起,滿目瘡痍,而這樣刺目的烽火卻又在她記事明理前以極為迅疾的速度消弭于無形。

她幼時在戰火中長大,卻因家族庇護,對戰亂并無太多印象,甚至記憶中僅存的往事也隻有眼前霧氣中彌漫的烽煙塵埃。可淩嫦卻對中原以外的廣袤天地頗為好奇,亦對亂世中飽經風霜的百姓心存悲憫。

新朝初定,百廢待興。有隐居多年的名士應召出山,有心懷熱忱的群臣紛紛谏言,繁華城池中樓閣台榭,轉相連注,塞北邊關前車馬互市,商旅雲集,已漸有盛世之相。随着天下漸趨安定,遊曆之風也随之興起。士族逐漸恢複了元氣,族中子弟便會攜同輩好友,出門遊曆。少則一年,多則數年,更有甚者持笛佩劍,與同侪仗劍走人間,自此成為山河之間的遊俠旅者。

謝家鼎立百年,根基深厚,教導子弟雖說嚴格,卻極為開明。遊曆之風在中原士族中流傳開來時,謝家也是率先響應的幾大家族之一。待謝淩嫦到了及笄的年歲,族中已有數位年歲長些的同輩子弟離家遠遊,亦是曆練。

“自少時起,我便一直有一個夢想。想走遍天下山川,然後把去過的每一處都寫到行記之中去,以記錄山河風物。”淩嫦閉了閉眼,按着眉心,輕聲回憶,“我曾很喜歡一位前人旅者的行記。那位穆姑娘少時曾在鹿城,十九歲随其父一同北上,自此常年行走于河西,将邊塞風情盡數記于筆端。我也希望能寫出這樣的遊記。”

“所以,我及笄之後便如族中幾位兄姐一般,離家遠遊。”

“然後你就在遊曆途中遇到了她。”方才一直默不作聲的湘靈接過了話,卻并不是疑問的語氣,像是确定了什麼一般。

“是呀。”淩嫦笑着點頭,面帶懷念,“我剛遇到阿蕤,便覺得,我們或許是一樣的人。”

那幾年謝淩嫦去過很多地方。

她走過江南的小橋流水,看過塞外的莽莽群山,她曾在雪山下的溪邊席地而坐,遙遙等過一場日落,也曾于城外古寺的寂靜殿内雙手合十,在沉沉鐘聲中輕聲祈願。那幾年她寫了好幾卷行記,有些被她送回家中,也有些最終集結成冊,留待有心人翻閱。

新帝登基,新朝建立,各地豪強卻仍未偃旗息鼓。淩嫦行走山河之間又偏對荒蕪廣袤的邊地情有獨鐘,因此在遊曆途中,也難免會身處亂局,陷入絕境。她曾被兄長護着躲避戰亂,也曾在落難入流民堆後咬着牙拿起長劍抵禦外敵。她隻會些三腳貓的拳腳功夫,持劍的手雖極穩,卻少了些淩厲的力道。

便也是在這樣的兵荒馬亂之中,謝淩嫦意外遇到了煕蕤——或者說,她意外救下了煕蕤。

那是在江南一處古鎮的小巷之中。她剛剛自鎮上的書市中尋到了一冊很喜歡的志怪,心中欣喜,甚至忍不住邊走邊看。春日的江南小橋流水,曲徑通幽,河邊的柳樹已抽枝發芽,柳絮紛飛,飄在半空又落到書頁上,輕輕柔柔,像她去歲冬天在金陵看到的飛雪。

她才讀了個開頭,剛看到亂世中仗劍執手,匡扶天下的豪俠夫妻,便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謝淩嫦循聲望去,隻見一個女子行色匆匆,疾行而來。她穿着粉白相間的裙子,青瓷色背子上繡着蘭草紋,身後追着幾個一看就不懷好意的地痞無賴。那女子面容清秀,妝容清淡,唇色卻極淡,看上去頗為憔悴,眉宇間透着一股不屈之氣。

淩嫦當然不忍見旁人身處危難,毫不猶豫地出手相救。那些地痞顯然隻是心懷惡意,卻無身手,遠不及她曾在益州遇到的流民那般棘手。她隻是将那女子護在身後,甚至都未曾出手,那些無賴在見到她身後刀劍出鞘的府兵後登時吓得魂飛魄散,落荒而逃。

那女子見狀,眼底閃過一絲驚訝與感激,忙上前道謝:“多謝姑娘出手相救,我叫煕蕤,敢問姑娘芳名?”

“不必客氣,我姓謝,名淩嫦,遊曆至此,恰好遇見此事。”淩嫦回了一禮,淡淡一笑,心底卻對這個勇敢而落落大方的女子生出了幾分好感。

她離家遠行,雖說是因為喜好遊曆河山,卻也是厭倦了世家大族之間的那些彎彎繞繞與勾心鬥角。家族間利益盤根錯節,錯綜複雜,如今能遇到不問出身,不拘俗禮的同路之人,她自然感到極其難得。

自那日起,淩嫦便與煕蕤結伴而行。煕蕤隻字不提自己出身何處,要去何方,隻是說她也是遊曆世間的旅者。兩人都不是扭扭捏捏的内向之人,不過幾個時辰便熟悉起來。待黃昏時分她們策馬趕在閉城門前的最後一刻入城,淩嫦已親切地喚起“阿蕤”,而煕蕤安安靜靜地笑,也按淩嫦在家中的序齒而開始喚她“十二娘”。

與人相交應講求投緣,不問出處,淩嫦便也不提自己的家世。她尚且不知自己下一處要去哪裡,煕蕤看上去也懵懵懂懂,似乎是剛入世不久,兩人一拍即合,索性結伴而行,共同遊曆人間。

她們走遍了名山大川,探訪了古刹名寺。煕蕤雖對世間許多事都一知半解,看上去涉世未深,但又知道許多奇怪而有趣的東西。她不明白天下大勢,也想不通淩嫦一定要離家的原因,卻知道不慎遇到瘴氣該怎麼脫身,知道北境雪原上藏于冰封下的晶瑩花朵,也知道生長在遠處缥缈群山之中的霜菱草。

于是每到一處,煕蕤總會同淩嫦提及此處不為人知的奇聞怪談,甚至有時還會以偏門又有效的方式救治途中遇到的病患。而淩嫦則耐心地為煕蕤答疑解惑,在去看秦州峭壁上那片石窟時與她說起那位集南北之大成的文人應邀而寫的銘文,遠走至蒼茫邊關時同她一起極目遠眺,聊起前朝詩人在此的壯志豪情,離愁别緒。

她們在旅途中遇到過很多人。煕蕤見過淩嫦的兄長和堂姐,遇到過走遍天下隻為收集前朝抄本的書生,獨孤求敗的劍客,還有廣交天下好友的商人。他們一起飲酒論道,暢談天下大事,也曾與他們短暫同行一程的旅者相見恨晚地聊了又聊,最後潇灑如風地揮手道别。

然而好景不長。

兩年前她們一行人行至南疆。南疆割據分治多年,勢力錯綜複雜,新朝建立不久,還未尋得時機來此平亂。兩人來此隻為尋一冊孤本,見此地這般混亂也不願久留。誰料臨行之前,忽然撞見了兩邊的私兵相鬥。

淩嫦本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快些離開才是正理。可兩邊不知因為什麼居然吵了起來,一邊說對方欺我辱我,另一邊說對方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一時間吵得不可開交,雙方嚴陣以待,一觸即發。不知誰人的火铳走了火,随着“砰”的一聲響,局勢徹底亂了起來。

這些人兇悍異常,人數衆多。淩嫦和煕蕤都隻會些皮毛武功,哪怕她帶了家中部屬,此刻也是勢單力薄。她們本就是誤入此間,不願多生事端,誰料正在此時,有人的火铳指向了這邊,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竟是直指不遠處一個孩子的命門。那孩子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剛一轉頭,便見一道明光直直向自己沖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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