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浣的聲音清麗婉轉,尾音幹淨短促,話語條理清晰。
羅家遺産繼承糾紛案,标的額足有2個億,算得上是律所的大案子。
律所向她承諾過,如果能夠赢下這個案子,就讓她升為初級合夥人。這些天,蘇浣可謂是鉚足了勁辦案。
謝炳看着她吐字如蘭,雖然依舊聽着,可腦海中雜念太多,沉靜無波的外表下,心中早已波濤洶湧。
案情複雜,蘇浣似乎怕自己講得不夠清楚,拿着親手繪制的思維導圖走到了他的身旁。
謝炳便看見厚厚的一沓紙上,畫滿了整齊有序的線條,夾雜着清秀的紅筆字迹,所有的法律關系清楚明了,足見她的用功。
“謝炳,對于這部分瑕疵出資的補充責任,你怎麼看?”蘇浣微微俯身,用手指輕點紙張一處,微蹙着眉頭問道。
今日蘇浣許是噴了蘭花香水,淡淡的雅香伴随着她的靠近,萦繞在謝炳的鼻尖。
他喉頭滾了滾,覺得自己像一隻脫水的魚,緊張地快要無法呼吸。
謝炳有些狼狽地站了起來,他如今的狀态,并不适合與她讨論案情。
“蘇浣,我會系統分析這個案件,盡快把報告發給你。”
蘇浣本以為謝炳隻是接受了今日上午咨詢的邀請,沒想到他竟然願意幫她撰寫報告。
有時深思熟慮後的書面文件比口頭交流要來的更高效。
蘇浣眼睛發亮,望向他的眼神中多了幾分感激。
“多謝了,謝教授。”她淺笑道,語氣輕快。
明明聽别人叫了無數遍,可蘇浣的一聲“謝教授”卻讓謝炳的臉騰地紅了起來。
她的一個小小舉動,總是能讓他瞬間方寸大亂。
蘇浣手頭還有幾個離婚案子,既然謝炳答應幫忙,今日也就無需在這裡耗着了。
她飛快地收拾着桌子上的材料,動作淩厲而幹脆。
眼見蘇浣就要推門離開,謝炳深吸了一口氣,輕輕拽住了她的胳膊。
蘇浣還沒回頭,就聽見謝炳的聲音響起。
他語速緩慢,聽起來低啞而溫柔,卻無比小心翼翼。
還帶着些許微不可聞的顫音。
“蘇浣,我們,還有機會嗎?”
問出這句話,像是花光了他一輩子的勇氣。
蘇浣轉身,卻望進了一雙深邃如墨的眼眸,似有什麼像漫天碎星般在他的眼底隐隐閃爍。
透過金邊眼鏡,她能看到他輕顫的羽睫和稍紅的眼尾,給人幾分楚楚可憐的錯覺。
光是看這樣一雙眼睛,還會誤以為他對她有多麼深情。
“謝炳,我們都該有一些契約精神。”
蘇浣不再和他對視。
她知道此刻的自己看起來一定冷漠無情極了。
“當初是你提的離婚,既然已經達成了協議,那便輕易不能更改。”
“更何況經過這五年,你我心中都清楚,我們不是一路人。”
蘇浣臉上表情淡然,語氣冷靜地陳述着客觀事實。
可她的字字句句,卻無異于在宣判謝炳的“死刑”。
“如果你幫我勝訴的條件是撤銷離婚申請,那我會另想辦法。”
随着她的話一句句被說出,謝炳的心不斷下沉,臉色也變得蒼白起來。
“不是的。”謝炳搖着頭,他還想辯駁些什麼,“可我當初是因為重大誤解……”
此刻蘇浣已經耐心售罄,不想再與他周旋。
五年的婚姻,她得出了最終結論——有沒有婚姻,于她而言并沒有什麼分别。
她對謝炳無感,更何況她最讨厭的便是出爾反爾的人。婚姻并非兒戲,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就要為此負責到底。
“謝炳,我們都不要自欺欺人了。”
“好聚好散吧。”
甩下這句話,蘇浣抱着材料,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會客室。
下午,阖樂園内。
謝炳坐在沙發上,一個人不知道發了多久的呆。
他的臉上冰涼一片,淚痕斑駁。
思緒被不斷拉扯,時而回到十年前,時而又為現在的狀況而深深悲哀。
他好像陷入了回憶的漩渦,難以自拔。
這一切……都是他的問題。
今天是周六,宋漆本想約謝炳打台球,可電話怎麼也打不通,氣得他直接殺到了阖樂園。
瘋狂的門鈴聲響起,在年糕的催促下,謝炳慢吞吞地站起來開門。
他如今面色憔悴極了,把堵在門口的宋漆吓了一大跳。
“不是哥們,你可别猝死了啊。”
宋漆向來毒舌,關心的話從他嘴裡說出來就變了個味。
謝炳重新坐下,心不在焉地摸着年糕毛茸茸的腦袋,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我和蘇浣申請離婚了。”他輕輕地說出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