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籁俱寂,蘇浣耳邊隻有細細的嗡鳴,窗簾被她拉得嚴嚴實實,一點光也透不進來。
她的腦子裡滿是謝炳冷然疏闊的眉眼,怎麼也揮之不去,竟然翻來覆去了半晌也沒有入睡。
既然睡不着,蘇浣幹脆坐起身來,摸索着開了床邊的燈。
她的視線被地闆上那毛茸茸的小兔子拖鞋吸引住。
蘇浣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拖鞋向來是謝炳給她買的。
如今天氣轉涼,家裡的涼拖鞋不知何時都被謝炳收納歸置了起來,放在了鞋櫃的一側。
而原先的地方則擺上了可愛的棉拖鞋,蘇浣極順手就拿了一雙。
蘇浣穿上拖鞋,走出了自己的卧室。
謝炳不在,客廳裡那盞常亮的小燈滅了,屋子裡漆黑一片。年糕的呼噜聲也聽不見了,偌大的家安靜得可怕,讓蘇浣有些許不習慣。
“啪”的一聲,她打開了所有的燈光,試圖驅散心頭的那抹失落和孤寂。
鬼使神差地,蘇浣走進了謝炳的房間。
她在謝炳的床上坐了會,想起那天下午她闖進這裡,見到他睡眼惺忪的模樣。
寬大的睡衣挂在他的身上,隐隐約約露出鎖骨與薄肌線條,像是對她無聲的誘/惑。
那時候他以為自己講座要遲到了,眼中滿是驚慌失措,像一隻迷失在森林中的小鹿。
她沒有告訴謝炳,那是她第一次覺得他有點可愛。
回憶湧來,蘇浣的臉上竟然暈出點點笑意。
蘇浣站起來,又走到謝炳的書桌旁,她的指尖滑過桌面,金屬冰冷的觸感傳來。
她想象着他伏案工作的模樣,那張輪廓分明的臉定然十分專注凝神。
蘇浣在老式的木椅上坐下。
明明現在大多數地方都用上了旋轉辦公椅,也不知謝炳為何偏愛這一把老舊椅子。
略有些無聊,蘇浣右手小拇指勾了勾,把一旁的抽屜拉了出來。
本以為抽屜裡應當空無一物,可她卻看見有什麼東西露出了一角。
蘇浣頓時來了興緻,她将抽屜完全拉開,這才發現是一本褐色的筆記本。
謝炳留在這裡的,應該不是什麼重要的文件吧?
蘇浣這樣想着,于是便輕輕翻開了一頁。
也翻開了謝炳塵封在心中多年的、隐秘的暗戀。
“蘇浣,你好。”
入目便是四個筆力遒勁的大字。
隻是它們被一道淺淺的水痕分成了左右兩半。
蘇浣的心不受控制地快速躍動起來。
恍惚間,她好像看到有誰隔着悠遠的歲月,在奮力對她揮手。
蘇浣繼續翻開下一頁。
可等她看清了日記本上的字迹,不可置信地呆住了。
“2014年10月15日,很幸運,我遇到了她。”
“……”
“2023年10月15日,是謝炳喜歡蘇浣的第九年。”
這隻是一個不帶修飾的、簡單的句子。
可這句話卻砸得蘇浣暈乎乎的,讓她讀了整整三遍,仍舊一知半解。
什麼叫,謝炳喜歡蘇浣的,第九年?
她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心中隐隐有了猜測。
過了半晌,蘇浣才鼓足勇氣繼續翻了下去,指尖在不受控制地發抖。
即便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下一刻,她卻依舊因為震驚而心頭顫動,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2014年10月15日,天氣晴。
我時常在想,如果一個人活着是為了經曆苦難,那麼活着的意義是什麼呢?所有人都說我不配活着。
可是在星月湖旁邊,那個女孩是那樣怕我死去。她說一切都不是我的錯,我有權利堂堂正正地活着。……這是不是我溺死前的幻想,幻想有一束光也能落在我的身上。
她的手是溫熱的。
原來世界上真的有那麼美好和溫暖的人。
隻是她拒絕了我的好友申請。
我想考上景南大學。”
“2014年10月16日,天氣晴。
論壇裡有個人一直在幫我說話,叫[小浣熊],語氣和她好像。”
“2014年11月21日,天氣陰。
謝崇逼我放棄遺産,但她說過,這是我的權利。即便他一直打我,我也不會簽放棄協議。”
“2015年2月28日,天氣晴。
我到景南大學報道了,我能遇到她嗎?希望上天能夠眷顧我一次。”
這句話一筆一劃,沒有任何潦草勾連,那時的少年,在本子上虔誠地許下心中的願望。
“2015年2月29日,天氣晴。
我真的遇到她了!原來她叫蘇浣!”連用兩個感歎号,顯示主人的激動。
“……”
将近十年的暗戀情愫,清晰地鋪展在蘇浣的面前。
字字句句皆是謝炳炙熱的愛意。
蘇浣還沒消化自己看到的内容。
就在此時,卻聽見大門被打開的聲音。
知道密碼的人隻有蘇浣和謝炳。
她手忙腳亂地收起筆記本。
心髒咚咚咚地跳個不停,像是要跳出嗓子眼。
她、她還沒想好怎麼面對謝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