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十八歲生日那天。”

“原來是那時候，我說你怎麼突然性情大變。”唐哲不以為然笑笑，“那今珏和今璇的事，估計知道得更早吧。”

看着唐哲收起那副無精打采的病弱神情，眼神變得如從前那般銳利。

嶽時雨就猜到唐哲生病這件事，演的成分更多。

玻璃倒映着坐在她身後的獄警，突然坐直的舉動，唐哲的銳利目光一閃而過，再次恢複成勉強的笑容，好似方才是她的錯覺。

可她并不認為是自己眼花。

她能演多年纨绔騙過衆人，唐哲怎麼就不能演生病來換取保外就醫？

唐哲又拿出那副裝出來的慈父面具，問道：“我看新聞說，你又跟那小子一起了？他對你好嗎？你從前這麼對他，他現在沒欺負你吧？”

原本沒想着回答他關于宋北洛的問題，但她就是沒忍住，揶揄道：“我怎麼對他？難道不是你讓唐今珏為難他的嗎？”

“我那是為難他嗎？”唐哲重重道，“我是為了你！為了唐家！”

“為了我？”

這話聽得她想笑，本能反駁：“隻是為了唐家吧！”

唐哲想用聯姻換齊家注資，保住風雨飄搖的唐家，所以那次連知會都沒有，直接派保镖把她按進了她自己的訂婚宴。

要不是顧衡來得及時，她早涼了。

所以才說唐今璇天真，以為齊家是唐哲給她找的庇護，其實唐哲是見賣唐今玥不成，實實在在把她賣了，不然唐哲不該隻是坐幾年牢。

也就唐今璇傻，被賣了還在那兒幫着唐哲數錢。

自己才問了一個問題，就被唐哲問了一連串，嶽時雨壓下心神不定，問出第二個問題，“那些半真半假的八卦，都是你授意發布的吧？”

眼睛微眯，盯着唐哲眸光裡劃過一絲得意，她冷笑道：“在看男人方面，我媽是真瞎！”

“要不是舒卿先看上我，舒家用合作逼唐家，我能被老爺子逼着娶舒卿？”

唐哲說話間，臉上還露出鄙夷之色，全然不覺得自己有錯，隻覺得自己娶舒卿，是被命運逼迫的無奈之舉。

想起唐哲曾經那副舔狗樣，她就想笑。

可又想到在她存放舊物的倉庫裡，翻到的舒卿日記本，一個大學未畢業的少女，自以為遇到真愛，結果真愛不僅要錢還要命，她又一點都笑不出來了。

她猛然站起怒罵：“你不想，可以不娶，而不是娶了之後，為了錢裝愛她！”

頓了頓，她一字一句道：“她是真以為自己嫁給了愛情，她曾經，那麼愛你！”

“那又怎樣？是我逼她愛我了？”

身後獄警在嶽時雨站起的同時，也立馬站起，已經擡起的雙手，因為她的道歉後安靜坐下，才跟着坐下。

還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她不被父親給予父愛，不是因為唐哲不愛舒卿，而是因為唐哲根本誰都不愛，他不愛趙瑰莉，也不愛唐今珏唐今璇，他隻愛他自己。

從前介意的種種，釀成她心魔的禍患，隻是因為唐哲的自私。

放在腿上的雙手緊握成拳，頭頂燈火通明，她卻覺得前方一片昏暗。

緊抿雙唇壓制住渾身顫抖，她問出最後一個問題，“為什麼要見我，總不能是因為你真快死了吧？”

“養你這麼多年，還真是一如既往的不孝。”

唐哲嘲諷着，說出叫她來的目的，“你以為舒家有多幹淨？你以為望舒基金會是用來紀念舒卿的？主理人好當嗎？這麼多年了，除開唐家給你的，你還不是一無所有。”

說起望舒基金會，她就想起唐今玥的遺産去處。

望舒基金會的主理人，一直挂着唐今玥的名字，哪怕唐今玥早已經下落不明。

難怪在她成年後問唐哲要望舒基金會時，唐哲不僅沒阻攔，甚至還給她派了助理，當時以為唐哲對她多少還有點父女情。

原來後手在她這兒。

隻要他們咬死身為望舒基金會主理人的她，暗中非法轉移捐款，再弄出些似是而非的證據，證明她就是唐今玥。

她的下場即便沒有唐哲嚴重，也好不到哪裡去。

彼時，她的資産會被公開拍賣，唐今珏要買她手裡恒謙躍的股份，就容易得多。

“做你的青天白日夢！”嶽時雨回敬奚落，“全捐了也别想我能便宜唐今珏！”

挂斷電話站起身，已經轉過去的身體又轉了回來，她見唐哲還舉着話筒定定看向她，拿起話筒說出他們父女這輩子最後一句話。

“我媽死了，舒家一個人都沒有了，現在誰能證明我就是唐今玥？”

**

拿回手機的第一件事，嶽時雨給邵倩發了條信息，讓邵倩派人來接她，也沒管邵倩回了什麼，渾身脫力般倚在牆邊。

過了好一會兒，久到獄警前來催促，她才緩過神來。

拿起自己放在儲物櫃的東西，一步步離開這個讓她從頭冷到腳的地方。

連下了好幾天雨的京市，今天難得豔陽高照，曬得她有些頭腦發昏，一鼓作氣快步走出鐵門，放緩腳步擡眉向前看。

在等她的不是粉色幻影，而是黑色大G。

她又被邵倩這家夥聯合穆律給賣了。

陽光刺得嶽時雨睜不開眼，而那個被陽光親吻着的男人，看向她時，依舊滿目笑意，緩步走向停在原地的她。

張開雙臂，把她包進自己的黑色呢子大衣裡。

“餓了吧？”

低沉嗓音回蕩在耳畔，她才有重回地面的真實感。

畢竟在被宋北洛抱住前，她還以為自己隻配在地獄裡煎熬着。

“又不是豬，哪能老是覺得餓？”她悶聲為自己辯駁。

宋北洛輕笑了聲，打趣道：“我的小豬王子，可是現在你的洛洛公主覺得餓了，怎麼辦？”

我的，你的。

除開那些外物，原來她也不算一無所有。

雙手環上宋北洛的腰，腦袋倚在他肩上，她問非所答地說了句：“這個冬天，好像沒那麼冷了。”

“可是我覺得冷，要不阿玥你再抱緊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