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條格外不一樣的龍，一條想為人類做點好事的龍。

他也确實做到了，身為縣令，做到了縣内無冤假錯案，無作惡權貴，他守護地界的天氣在他的控制下風調雨順，百姓富足安甯。

鴉雲臯當時覺得自己的目标太過單一，連夜改成守護一方安甯後，就在龍潛川家安了窩。

他死纏爛打地認了義兄，跟着一起處理政務，一起揣度人心，一起學習調度……

鴉雲臯在那段時間裡學會了很多很多，多到足夠他當好一個族長。

但又好像學得很少很少，少到他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當年幫助姜寒煙搬離靈界到底是對是錯……

他看着龍潛川紅鸾心動，看着他娶妻生子，看他過起了凡俗生活。

他的義兄真的是一條聒噪的龍，總愛在他耳邊絮叨對孩子的期許，對未來的展望。

他說：“竹隐寒煙，甯靜悠遠，希望我的孩子就是這樣，自由自在，遠離世間紛擾。”

他說：“精怪的壽命太長，長到我覺得白首一世過于短暫，要是能成為人類就好了。”

可後來，他眼神渙散之際都還在念道：“我的孩子，絕不能成為人類……”

“鴉雲臯，這裡。”突然響起的冷淡女聲讓他從回憶中抽離。

鴉雲臯擡眼去看，就看到擺着臭臉的潔癖小龍，嫌棄地捏着一枚髒兮兮的釘子。

他探手接過，立刻聞到一股特殊又刺鼻的味道，是上面沾染的黏膩黑色液體散發的。

“這是什麼?”

姜寒煙捂住口鼻，嗡聲道：“聞起來有點像汽油，但又不太一樣。”

鴉雲臯随手将東西收起，邊掏出手帕擦拭手上沾染的液體，邊轉身推開房門，“走吧，去問問季局，難得也算有點收獲。”

姜寒煙作為懂禮貌的成年龍，不但幫人類關好房門，還從自己的私庫裡掏出了一枚古樸戒指，抛向散漫走在前頭的烏鴉。

“給你，這些年的謝禮。”

男人漫不經心地擡手接過，看也不看一眼就又向後扔了回來，“算了吧，我家幼崽說你們龍族招待客人吃的都不好，想來也是真沒錢了，你還是自己留着吧。”

姜寒煙美眸一睜，不敢置信道：“我特地從兩界請了著名的廚子來準備，不說世間第一，那菜也絕對是拿得出手的，是你家幼崽太挑食了吧？”

鴉雲臯不樂意了，“我敢說靈界再沒有比我族更嚴苛的教育，我族幼崽怎麼可能會如此嬌氣？倒不如說你龍族養崽太糙，才讓他們有什麼吃什麼，這才小小年紀就不長腦子。”

“你! 荒謬!”姜寒煙嘴上半點不露怯，背在後頭的手卻在瘋狂打字。

正在教室裡幫忙算賬的龍遷和姜甯對着手機上莫名其妙的信息，雙雙露出不解的神情。

龍遷哒哒哒地回複回去，卻對着對話框裡的閉嘴表情包陷入迷茫。

“寒煙姐這是怎麼了？”他将手機放到中央，委屈巴巴道，“竟然讓我閉嘴，我不再是她最愛的龍崽了嗎？”

姜甯安撫地拍拍他的腦袋，将自己的手機也遞了出來。

隻見上面是完全一樣的對話。

世界最強：「以後我們家裡頓頓吃大餐，都給我有點追求!」

AAA蘋果小姜/龍霸天下：「啥人家啊，就敢這麼吃？」

世界最強：「閉嘴.jpg」

林書渝：“……”

她努力試圖安慰，“可能隻是心疼你們在學校吃不好?”

阿墨抱着手裡啃半天都沒啃完的烤腸，直白道：“小生倒覺得是被戳中痛腳，惱羞成怒了。”

龍遷看看手機又悄悄瞄了眼今晚一直沉默寡言的孟黎，嘴裡含糊不清道：“怎麼今晚那麼多人不高興啊……”

林書渝壓了壓烤腸，試圖堵住這隻不懂人情世故的書靈，轉頭道：“孟黎覺得呢？”

“啊？什麼?”孟黎快速眨了眨眼睛，顯然剛從自己的思緒裡回過神來。

林書渝仔細看了看他的眼睛，有些擔心道：“是不是累着了？要不你先回寝室休息吧？這裡我們弄就好。”

孟黎本就低落的情緒瞬間跌到谷底，“我不走，我能幫你一起算。”

他頓了頓，好像強調什麼一般，又低聲說了一遍，“我不走。”

林書渝能感覺到他的不高興，但對于原因，她至今沒能摸到頭緒。

她想了想，還是将手裡的賬本遞給姜甯他們，自己則拉過孟黎的手，溫聲解釋道：“沒有讓你走，我隻是擔心你太累了。”

孟黎靜靜看着他們相握的手，周身偏低的氣壓緩慢回升了起來。

“能告訴我為什麼不高興嗎？”林書渝問道。

邊上努力算賬的三隻精怪也将心提了起來，注意力全放到了談話的兩人身上。

他們都不知道孟黎為什麼不高興，隻記得好像是從那個陌生女生出現開始的。

可，當時他們的談話并沒有任何問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