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夜總是多雨的。
雷聲轟鳴下,暴雨将至。
烏鴉感受着羽翼上不斷灼燒的痛苦,不但沒有減速,反而大笑着加速沖向人類首領居住的地方。
玻璃破碎聲在黑暗中徒然響起,好像某種可怖的信号……
——
某間燈火通明的辦公室裡。
十幾台打印機正賣力的工作着,寬闊房間因為成堆的文件而顯得格外擁擠淩亂。
兩男兩女正穿梭在打印機前,不斷将文件裝訂起來,這些文件全部都是合同,各行各業,各個單位,混亂得讓人眼花缭亂。
哪怕房間裡空調溫度調得極低,他們依舊忙碌到汗如雨下。
男人的眼睛因為疲憊而充滿血絲,整理文件的手指時不時顫動幾下,整個人緊繃到有些神經質。
“快點,再快點……”他嘴裡反複念叨着。
突然,他手上剛裝訂成冊的合同無風自燃了起來。
男人的臉色瞬間慘白一片。
他條件反射般跪在地上,無措地向前爬了幾步,對着緊閉的房門不斷磕頭哀求,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對不起,對不起……”
頭一下一下重重磕在地上,鮮紅的血液沾染在光潔地闆上。
劇痛和眩暈讓男人幾乎跪不住,但他卻不敢停下。
其他三人隻麻木地看了他一眼,并沒有停下手頭上的工作。
直到男人磕至昏死,緊閉的房門還是沒有打開。
他如死蝦一般蜷縮在地上,幾息後竟詭異地開始劇烈抽搐,然後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為灰霧消散不見。
房間裡的其他人對此習以為常,隻臉色更加難看了幾分。
這時緊閉許久房門反而打開了,一個滿臉橫肉的男人踉跄着被推了進來。
他臉上還殘留着未消退的驚懼,慌張失措地湊到忙到腳不着地的三人身旁,扭曲着露出讨好笑容來,
“哥,姐,我剛來,還得請你們多教教我啊。”
被打擾的女人狠狠推了他一把,譏諷又滿是惡意地說道:“該怎麼做,你進來前肯定都教過了,别想着耍滑頭,還是祈禱一下自己能在這裡活過三天吧。”
看着屏幕上差點要動手的新人,老人搖了搖頭,對手機裡的人笑道:“這幾回送來的人質量越來越差,老夫想着還是得再找些渠道,找些頂用的來。”
“這些都不要緊,倒是這段時間外頭鬧得沸沸揚揚的絞肉案,是您做的吧?”
清越溫婉的女聲經過手機處理,顯得有些失真。
老人泡茶的手一頓,語氣帶上了點慚愧,“老夫一瞧見那些個人類就難受,一時間沒忍住就……說來人類就這點不好,什麼事都大驚小怪,倒是污了您的眼。”
“楊叔,您是長輩,我有時候也不好多說什麼,隻一點,要是那稽查局和烏鴉因為您這點破事找到我這兒,您說怎麼辦好呢?”
小女兒撒嬌般的語氣,卻讓老人瞬間跪在了地上,
“夫人,我保證,絕不會有這等事情發生,痕迹我都抹得幹幹淨淨——”
“是嗎?”女人意味不明地打斷道:“我怎麼聽說您着急忙慌地讓人處理了您寶貝許久的七号成品?怎麼,這才帶出去一趟就又不滿意了?”
老人眼珠顫抖一瞬,面上卻笑容不變,“做實驗就是這樣,哪兒有覺得完美的時候,出去鬧騰了一下就發現了不足,這才毀了去,眼不見心不煩。”
電話裡頭的女人似乎信了,又似乎沒信,意興闌珊道,“反正任何事您自個兒掂量着做吧,我想您不會想知道我的手段。”
哪怕知道對方看不見,老人也第一時間點頭哈腰了起來。
不等他再說點什麼,就又聽到女人說道,“上回招的法務不太行,才不過幾天就毀了我大半合同,您看着再招一個吧,至于現在這個,您要是不介意,就送去給您當第八号試驗品。”
暴雨越下越大,雷聲轟鳴響徹天際,閃耀的電光混着烏雲翻滾,看得人膽戰心驚。
姜寒煙躲在雲層裡,邊順着烏鴉的氣息極速追去,邊不斷探出靈力查看這些雷電是否是天道醞釀的雷罰。
焦急促使着心髒不斷撞擊胸膛,擾得她無法安甯。
連連閃動的淺綠色熒光因為頻率過高在天空繪制成一道沒人能瞧見的奇異極光。
空間已經擠壓到了極緻,可她還是來遲了一步。
空無一人的庭院被暴雨沖刷得沒了人氣。
傾盆而下的雨水順着破碎玻璃窗灌進了漆黑的屋子。
濃烈到有些嗆人的靈力痕迹充斥着整個空間,讓姜寒煙無法辨别方向。
精緻的羊皮小高跟随意踏在濕漉漉的地闆上,在安靜到死寂的空間裡發出“哒哒”聲。
金色豎瞳早已緊縮成一條細線,不斷轉動着觀察四周,盼着那抹熟悉身影能夠出現在視野裡。
沒有血迹,
沒有屍體,
一切都還來得及。
在哪裡?
在哪個方向?
屋外慘白的閃電似乎閃爍得更加頻繁,雷霆威嚴正漸漸逼近……
“铮——”
緊繃的腦海終于捕捉到一陣極其輕微的金屬撞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