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樹族自然不相信有這種機緣，精怪天賦從來都是由天道賦予，又豈是他們人為可以左右的？

況且當年之事才過去多久，一聽柳望泫再次将主意打到幼崽身上，老族長的眼神随着心一并冷了下來。

柳望泫卻不慌不忙地當着全族的面立下了契約，他說他所做一切皆是為了柳樹一族再上一層樓，他說若有二心，願受雷罰。

話音落下，天道安穩降下霞光，見證了這似乎滿是赤誠的忠心。

老族長看着眼前沐浴在霞光下，人不人鬼不鬼的巨大柳樹，卻好像瞧見了他剛化形時伶俐可愛的模樣，最後他還是同意聽一聽這個自己曾經最喜愛的孩子所遇到的離譜機緣。

但這時柳望泫卻沒有再細說什麼，他歡喜又亢奮地跪在老族長和長老們面前，央求族裡給他幾日時間準備，整棵樹都呈現出一種如今再想起才察覺出不對勁的詭異癫狂感來。

“小子在人界遊曆時，遇到一恩人，這機緣便是她賜予的，我也知空口無憑，便請族老們等我三日，到時候你們就隻我所言非虛。”他這樣說道。

柳望泫既已經立下契約，又是那般低姿态，柳樹族又怎麼會不肯，反正他們也不期待那勞什子機緣，隻當是族裡浪費一些時間，陪老族長一起哄一哄這位已經不清醒的前少主罷了。

但在三日後的清晨，柳樹族每一個瞧見準時歸來的柳望泫的族人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原因無他，隻因為柳望泫回來時是以人形回來的。

高瘦颀長的青年身上是再普通不過的天青長袍，衣領袖口不再是少主才有的暗紋，而是普通族人都有的族紋，卻依舊因着那張清朗俊秀的臉而顯出不同的氣度來。

“失去天賦能力且靈魂破碎的精怪重新化形，這樣聞所未聞，有違天道規則的事情，簡直像是人界瞎編的故事，但它确實出現在我們面前，震人心魂的同時，也讓我們不自覺對那份所謂機緣相信了幾分……”

說到這，柳望濯察覺到不遠處審問者們因為他的訴說而開始躁動，他不可抑制地流露出些許譏諷。

瞧，沒有人不會為這樣的力量而心動。

随後這點譏諷轉瞬即過，沒留下任何痕迹，他低垂着眼，繼續說道：

“那天除了他自己外，族兄還帶了一個人類回來，一個古怪的人類，一個……渾身上下都混着精怪氣息的人類。”

随着柳望濯的話，稽查局人員和書靈的視線下意識飄向隔壁剛關押進來，還在昏死中的十二。

隻是還不等他們開口詢問，柳望濯就冷笑着否認道：“不是他，像他這樣因為貪婪而被改造過的人類，壽數非但不會變得像我們一樣長，反而還會比普通人類還要短壽，當年那位……”

他頓了頓，眉頭因為思索而微微蹙了起來，“似乎還沒有如他一般連自身姓名都丢掉，當年發生的事情太多，這些細節，我已記不太清了，隻記得那人的眼睛是雙棕黃橫瞳。”

那人看起來可不像什麼好人，氣息更是陰冷得厲害，可族裡顯然願意因為前少主的再次化形而多給幾分耐心，願意了解一下他們打算用什麼辦法來讓柳樹族誕生更多的天才。

“我不知道當年老族長到底和對方聊了什麼，隻瞧見那人拿出了一套格外奇怪的紙張，老族長半信半疑地順着那人的要求在上頭寫了什麼後就突然一改态度，全然相信了對方并達成了合作，

再之後，我族凡犯禁者都開始由族兄帶走送去他那所謂的懲戒之地，而從那之後誕生的幼崽們竟都有幾個天賦不凡——”

“你當真不知？若你不知合作内容，柳樹族又怎會與之狼狽為奸至今？”

來審問柳樹族的書靈雖然與阿頓不熟，但性格跟阿頓很是相似，他直截了當地指出柳望濯話裡的漏洞，沒給留一點面子。

柳望濯一直維持的冷靜神情難以控制的波動了一瞬。

他們柳樹族又不是那些蠻荒小族，他這個新任族長自然不可能是什麼都不懂就稀裡糊塗上任，他之所以敢這樣半真半假地編造故事，隻是因為大族傲慢，

他以為不過成立百年的稽查局和總是獨門獨戶生活的書靈不會了解族長更疊，

他以為稽查局這些自诩正義的家夥，會格外天真地相信他避重就輕給自己打造的被族人哄騙的無辜形象……

但即便是被無情戳穿，柳望濯也隻是沉默幾息，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為自己找補道：“直到我繼任後，我才知曉一切，但當時我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

那古怪人類帶來的是一道精怪從未見過的新生法則，從未有過的新生法則，對方能如臂使指，再加上柳望泫這麼個活生生的例子。

不論是老族長還是柳望濯在了解完合作内容後，都沒有多想就答應了下來，畢竟一個人類，一個很明顯向往靈界的人類，拿着這些好處來跟他柳樹族合作，不過是對方再正确不過的選擇。

從此之後的每個月，柳樹族都會為對方提供一定數量的精怪，而對方則會為柳樹族提供能夠淨化幼崽天賦能力的藥劑。

哪怕那些藥劑需要犧牲大部分幼崽作為藥引，但确實讓柳樹族擁有越來越多的好苗子，從而使柳樹族在靈界的地位水漲船高。

不過是犧牲幾個惹事生非的普通族人和一些天賦平庸的幼崽，就能得到一個更加強大的族群，他們又有什麼理由不做呢？

可一月又一月過去，哪怕隻是厚着臉皮給對方隻送去一個族人，柳樹族的人口卻在不知不覺中稀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