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姑娘的命真苦。”
姜緻不由感慨,遇上這麼一對父母,真是毀了半生。
“是,”邱錦應聲道,“但世人皆苦,你沒有能力救下所有受苦之人。”
“那是自然,隻是我們與李姑娘也算是有緣 ,我一定要幫她。”姜緻語氣堅定。
“我明白,”邱錦停下來看着她道,“我說過,不會再攔着你做任何事。”
姜緻感受着他手裡的溫度,似有暖流潺潺地流向心底。
“我五歲那年,母親病逝,”邱錦目光黯淡,“父親續弦後,我跟着祖母長大。”
這還是姜緻第一次聽他說起自己的身世,沒想到他也同自己一樣,是個可憐人。
“父親做些茶葉生意,也算小有基業,家裡由祖母當家,繼母心也善,從未為難過我,因此我的日子倒不難過。”
姜緻默默否定了自己剛才的判斷,他比自己命好些。
“但我無法與他們親近起來,兩年前祖母過世後,我便也不怎麼回去了。”
她剛想安慰幾句,忽地記起睿王府生辰宴上她曾情急之下說過邱錦父母雙亡,表情頓時十分複雜,當時隻是想自圓其說快點脫身,誰能想到此事還能有後續。
“怎麼了?”邱錦看出她有些異樣。
姜緻小心翼翼地将此事合盤托出,邊說邊觀察着他的臉色。
邱錦怔了一下道:“無妨。”
雖然他并不介意,姜緻心裡還是有些過意不去。
“隻要你能永遠陪在我身邊,便好了。”邱錦撫着她的手,淺笑道。
姜緻回味着他話裡的永遠二字,也漾出笑意:“好。”
李迎兒此次回來,給姜緻的感覺卻似與從前有些不同了。
她原本就是安靜内斂的性子,姜緻是知道的,隻是現在比回家之前更甚了許多,愈加沉悶少言。
這一日,姜緻正在給一位産婦按摩開奶,柳巧到門口似是有些焦急地等着她。
她忙完後出了屋問道:“有什麼事嗎?”
柳巧神色慌張:“您快去看看李姑娘吧,她好像不太對勁。”
姜緻來到李迎兒房前,見姜婆正抱着小彌遠站在門外,李迎兒在裡面痛哭出聲。
姜婆見了她便道:“這丫頭瘋了,我方才過來喊她去用飯,居然見她将孩子就這麼光溜溜地扔在榻上,不管不問,還是我趕緊給他裹了個小被子。”
現在已經是二九寒天,雖說屋裡都有火盆,但也需穿上棉衣才能覺得不冷。
她進屋一看,床上褥子洇濕了一片,應該是孩子尿的。
李迎兒則坐在床邊抽泣。
姜緻坐到她身邊,輕聲問:“怎麼回事,是因為孩子尿床生氣了嗎?”
“也不全是,”李迎兒眼睫顫抖,“也可能是因為我夜裡沒睡好,一睜眼看到濕了的被褥就更加火大,恨不能打他一頓,我對不起他,我不是個好娘親,他不該來給我當孩子的……”
她撕扯着自己的頭發,表情很是痛苦。
姜緻此時忽然想起,前幾日姜婆和柳巧說起過,有兩回小彌遠哭到嗓子都啞了,李迎兒卻似沒聽到一般忙她手裡的事,還看到過她不止一次抱着孩子默默地掉眼淚。
姜緻當時沒往心裡去,隻當她是因着最近的經曆心情不好,看着眼前的情形心裡卻是一驚,這有些像是産後抑郁的症狀。
她其實可以理解,在青春懵懂時遭遇了這樣一個男人,被家人兩度抛棄,嗷嗷待哺的嬰孩又是那樣累人,即使換了自己,也不會比她強到哪裡去。
姜緻将她的手輕輕拉下來,替她捋了捋淩亂的發絲,對她道:“聽說你經常抱着彌遠哭,可是有什麼不痛快的事,說出來我們一起解決。”
李迎兒搖頭:“這裡的人待我都很好,柳姑娘還經常有意逗我笑,并沒有什麼不痛快的事,就總是沒來由地想哭一哭,姜姑娘不必擔心,我每次哭完後都會好受許多。”
姜緻卻沒辦法不擔心,哭一場是會對抑郁的情緒有所抒解,但如此反複下去,卻會使症狀越來越重。
但抗抑郁的藥物基本都不能用于哺乳期,小彌遠才幾個月大,斷奶有些過早了,而且看李迎兒的症狀,應該還在輕度範圍,可以先給她配些養心安神的湯藥喝喝看,再多多幫她開解一下心情,看效果如何再做打算。
但她現在的情況已經不太适合獨自帶孩子。
從第二日起,姜緻便将小彌遠先托給姜婆看管着,她則帶着李迎兒去忙子母閣的事務,不似從前那般每天隻面對着孩子,讓她盡量多地和人交流起來。
但兩天後,她便闖了一個禍,将一碗回奶湯藥錯端給了一位正在親喂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