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一時間凝固。
盡管并不明白為什麼塞缪的同族會一見面就出言不遜,但是三人還是能從這話中聽出濃重的嘲諷意味。
嵇瑤的臉一下子就沉了下來,她在道術學院的時候就很護短,更何況現在是自己的朋友被貼臉嘲諷。
幾張符紙自她身側漂浮而起,嵇瑤冰冷地注視着眼前的精靈,那幾張符紙的下端已經開始燃燒了,天邊隐隐暗下來,像是有幾道驚雷即将炸響。
比起她威脅一樣的動作,達格納和費多巴就顯得粗暴多了,龍族少年的眼睛一下子變成豎瞳,仿佛下一秒就要跟别人貼身肉搏。
凱特也被費多巴召喚出來,機械傀儡迎風而立,金屬的外殼反射出泠泠的寒光,矮人面色冷肅,不善地盯着面前的精靈。
倒是塞缪面色平靜,像是根本就沒有聽出對面精靈的陰陽怪氣,隻是輕輕颔首道:“勞煩您百忙之中還為我挂心了。”
此話一出,邊上的三人才注意到精靈身上的輕甲已經有些陳舊了,腰間的系扣微微松散着,像是用了很久的樣子。
不僅如此,明明是巡邏的精靈族戰士,可他身後的箭簍卻隻有寥寥幾根箭矢,完全不像是來巡查的。
倒像是……
不等三人細想,就聽見塞缪又淡聲道:“被罰來巡邏還有時間為我操心。看來族長錯怪你了,這樣關愛同族、心地善良的精靈,怎麼能被罰來幹這種事情呢。”
塞缪的聲音清冷,說出來的話也沒有帶上半分個人情緒。可偏偏是這樣說出來的話才格外氣人,像是平靜湖水下料峭的寒針。
那精靈也确實像被針紮到了一般,勃然大怒:“你說什麼?!比起禾玉,你是個什麼東西?!敢這樣……”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面前突然瘋狂伸長的枝條打斷。
那纖細的枝條一路擦過他的肩膀,直直伸到塞缪眼前,竟然是一個純白到幾近透明的小花苞。
嵇瑤看着那花苞,依稀有一種似曾相識之感,是精靈族的傳信術……?跟塞缪的那個好像啊。
一看見那個花苞,那個精靈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樣,臉漲紅着,卻沒有說出一句話。
塞缪倒是臉色如常,像是早就預料到一樣。
他伸出手,摸出花苞之中的信掃了一眼,轉頭對身後三人言簡意赅道:“站穩。”
說完這句話,他沒有再看那穿着輕甲的精靈一眼,而是徑直将手中的信往地上用力一摔——
砰!
以信紙為中心,一個巨大的法陣眨眼間就四人腳下成型,魔法陣形成的光芒在這一瞬間耀眼無比,讓平常根本不畏光的達格納都忍不擡起袖子遮擋眼睛。
可當衆人放下袖子、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卻驚愕發現周圍的一切都變了樣。
不再是蔥郁茂密的樹木,而是一棵直徑寬大到幾乎能讓百人環抱的參天大樹。
這樹的中間被人巧妙地掏空,雕鑿成了一扇花紋繁複的大門。其花紋之複雜,讓來自東方的嵇瑤都忍不住咂舌。
這得雕多久啊天……
三人都是第一次見到精靈族風格如此強烈的建築,臉上都或多或少流露出了些許驚訝。
唯獨塞缪面無表情,精靈的長發靜靜地披散在耳後,像是不動的銀月色吊墜,再升不起半分波瀾。
細看之下,精靈的長眉一直輕微地擰着,平日裡櫻花色的嘴唇此刻也褪盡了血色,因為長時間的緊抿顯得有些發白。
就像是忍受什麼不想接受、卻不得不面對的事物一樣。
嵇瑤掃視了一圈四周,興趣寥寥地收回視線,轉頭擔憂地看着站在身邊的塞缪。
不管塞缪本人是否有意識到,自從進了精靈族的領地之後,他就一直擋在大家面前,仿佛隻要走在最前面,就可以讓夥伴們避開他夢魇之中的風雪,好讓那些蒼白的利刃都系數落到自己身上。
可是,明明他才是那個唯一被風雪傷到千瘡百孔的人。
嵇瑤覺得此時精靈的狀态不太對勁,剛想要開口詢問一下,就被空中傳來的一個聲音打斷。
那個聲音仿佛近在耳邊,又讓人恍惚間以為來自天邊。
分明聽上去蒼老無比,可其中暗含的威嚴又讓人不能深想。
“入殿詳談。”
命令式的語氣,讓嵇瑤也忍不住皺起眉頭,他們再怎麼說也是塞洛斯派來的代表,即使隻是學生,也沒有這樣被人命令過。
達格納心思粗,倒是沒有聽出這語氣之下暗藏的情緒,倒是費多巴和嵇瑤一樣,輕輕皺了皺眉。
塞缪像是早就習慣了這樣命令式的語氣,話音剛落就開始邁步向前走,銀月色的長發随着他的動作輕輕晃動,卻始終沒有逾越肩頭半分。
嵇瑤記得在塞洛斯的時候,塞缪的頭發不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