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都快兩個月了,氣溫一直居高不下。
陸執年後仰着頭窩在座椅裡,嘴巴張着,雙眼緊閉。
昨天被社團那幫人帶出去聚餐,菜沒吃兩口,小麥汁兒灌了個飽,兩個八竿子打不到的社團聯誼,美名其曰拉進鄰裡距離,共促和諧校園。
他們武術社和搞文學的活動室隔了十萬八千裡,不曉得是哪門子的鄰裡。
陸執年進武術社也是個意外,本着混點學分的初衷随便試試,沒成想他上去把架勢拉開,一個西瓜切兩半的功夫還真入了社長的眼,都沒有讓回去等消息,當場後門大開。
昨晚就眯了2小時不到,陸執年困得出神,手機在褲包裡震了半天也沒有聽見。
“帥鍋,帥鍋,弟娃兒!嘿,醒醒,你手機在響。”
陸執年迷迷糊糊聽到有人在喊他,掙紮着睜開眼才想起來自己正坐在車上。
司機大叔見後座的人一手捂着後脖子龇牙咧嘴,提醒道:“手機在震。”
陸執年不緊不慢地把手機從兜裡拿出來,看了眼顯示:老爹,不由撇了撇嘴,哪個大嘴巴子,又漏了他的行蹤。
“喂?爸爸,幹嘛呢?”
電話那頭見寶貝兒子終于接了電話,神色一下緩了下來,也沒在意陸執年有些别扭的語氣,“寶寶,國慶不回來嗎?”
“不回來,不是中秋才回去過嗎,這才幾天。”
陸遠語氣溫柔:“去渝都見網友?”
陸執年一聽,果然!
“誰給你說的?告狀狗!”
“我去渝都又不遠,動車2個小時都要不了,而且渝都我又不是沒有去過,都是大城市安全得很,我也不是小孩子,去個渝都都不行嗎?”
陸執年心裡煩,說話就嗆了起來。
外人都說陸遠對陸執年管得太細,不像對兒子反倒是在養女兒,但這麼多年來其實兩父子都習慣了這樣的相處模式,從陸執年媽媽去世後,陸遠對陸執年總是過分地緊張,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真真掌上明珠。
陸執年也不是沒有過反抗,不然也不會背着他爸報了平川的學校,一個人偷偷從京市跑到了這1700多公裡外的地方上學。
陸遠輕聲哄着兒子:“網友畢竟沒有見過面,你要去爸爸也不反對,見面選在人多一點的地方,别讓對方知道你住的酒店,幾點的動車?到了給爸爸報個平安。”
陸執年望着車外不斷倒退的高大建築:“知道了爸爸,動車是11點27的,到渝都1點了,我到時候給你發信息。”
陸遠又叮囑了幾句,身邊有人小聲提醒着他開會時間到了,陸遠沒理,對着電話說了聲:“寶寶玩的開心。”說完終于挂了電話。
要不是渝都實在離得太近,到渝都連航班都沒有,陸執年是不願意來坐動車的,倒也不是坐動車有什麼,而是平川東站這個地方就很邪門,來十次有十次都被迫在跑,各種原因同一個結果。
終于到了站台,陸執年呼了口氣,還好,趕上了。
畢竟國慶,大小樞紐站的人流量不可謂不多,從候車室到站台,人擠人擠人,特别是這樣的長假,相比春運也就少了大包小包。
正想着,陸執年一扭頭就看到了旁邊地上那偌大的蛇皮口袋。
卧槽?還真有!
藍白編織的經典配色,順着包看過去,是一雙軍綠色的解放鞋,高幫的。
膠底綠帆布,看得出來經常在穿,鞋面有不同程度的磨損,顔色也穿得有些深。
再往上是條黑色的褲子,陸執年眼神順着褲腿往上攀,心裡有些嘀咕,這得多長的腿啊。
嗡嗡~
又有電話進來,陸執年一邊摸手機,不情不願地把眼睛撤回來一會兒,那位素未謀面的網友。
雖然沒有見面,但顯然對方對陸執年還挺上心的,又是問要不要去接人,又是安排住宿。
當然,陸執年是個乖寶寶,全面貫徹爸爸的話,不跟陌生人單獨待在一個空間,禮貌地都拒絕了。
挂斷電話後,他一邊假裝無聊地轉着手機,一邊不住偷偷地看那個男人。
接近1米九的身高,怪不得腿那麼長,他就那麼站着像一把标槍,眉骨壓着眼,下颌線緊繃。
陸執年一邊偷瞄,沒發現自己越挪越近,那人身上軍綠色的短袖T恤被汗水浸了個半濕,貼着脊背,皺皺巴巴。
他看了一眼又一眼,平平無奇的打扮,平平無奇的蛇皮袋,兩眼無神眼下青黑。
好有味道一男的!!!
陸執年此時心裡一萬本不可描述小說名字刷過
《出租屋日記》
《8号技師》
《在公交車上》
《城裡媳婦鄉下郎》
《我真的是自願的》
……
他有些蠢蠢欲動,想要上去說兩句話,順便要個聯系方式,又有一點不太敢,畢竟這個身高這個體魄還是很唬人的,陸執年慫。
他捏了捏手機,殼都要被鑽出個洞的時候,車站裡廣播響起:
由平川開往渝都方向的G3725次列車就要開車了,站台上還沒有上車的旅客,請抓緊時間上車,祝您旅途愉快!
陸執年猛地回過神來,站台上哪裡還有剛剛那個人的身影,他似遺憾又像放松地吐了口氣,趕忙踏着最後的時間上了車。
車票不是陸執年自己定的,隻買了個二等座,想着也就1個半小時,他也懶得換了。
二等座一排有5個座位,一邊是兩人座,一邊是三人座,中間是過道,還好他是二人座的位置,如果是三人座特别是中間那個,說什麼也得退了重新買,或者直接升個倉。
他對着标号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是靠窗的座位。
“你好,可以讓我過一下嗎?”陸執年說完話就定住了,什麼緣分呐,是蛇皮袋帥哥。
陳彧沒有擡頭,雙腿側過去支到了過道上,陸執年小聲說了謝謝,擦着人滾了進去。
剛坐定,列車就開車了。
動車的前後座位間隔距離不大,普通人尚且覺得擁擠,更别說陳彧了。
他雙腿被迫大敞着,一手放在大腿上。
陸執年抱着包,1米8的個頭也不算小,隻是身材修長勻稱看着不顯罷了。兩個人擠在一起,大腿幾乎快要挨上,好好一上億的車,愣是坐出了些束手束腳的憋屈感。
剛還想搭讪的陸執年這會又糾結上了,他抱着包想了半天還是開了口:“嗨,帥哥!”
陳彧朝他看過來,臉上沒什麼表情。
陸執年也不計較,回了個十分燦爛的笑臉,隻要開了頭,後面的就順暢多了。
“帥哥去哪兒啊?”還不等陳彧回答,他接着又說,“我去渝都,渝都你去過嗎?雖然跟平川挨着挺近,但是兩個地方除了都吃辣差别還挺大。平川平渝都陡,據說到處的都坡坡坎坎,去了都當減肥了。”
陳彧轉回頭來,不知道有沒有在聽。
“那邊怎麼了?”
“怎麼那麼吵?動車也要保持安靜吧,有沒有素質?”
“是哪個車廂?”
“怎麼了?怎麼了?”
車廂裡突然躁動起來,車裡聲音越來越大,有人問了半天沒有答案幹脆起身自己往前面車廂走,想去看看什麼情況。
陸執年坐在了靠窗的位置,什麼都看不到,隻夠着身子往外探,整個人快爬陳彧身上,陳彧往邊上讓了讓。
衆人讨論了會,沒個結果又安靜下來,正好,剛去打探情況的人回來了。
他一走進車廂就被拉住了:“什麼情況?”
那人見大家紛紛望着他,也沒什麼好藏着:“我也沒走到那邊去,被攔下來了,據說2号車廂有人吃着東西突然發狂,一個飛撲就把旁邊的人按倒了,上嘴直接就啃!”
“這…這光天化日,大衆廣庭的不太好吧。”
那人連忙補充:“害,你想哪兒了,人真啃,說是撕下來了一塊肉,那血當時就噴了滿臉!”
“2号車廂的其他人都被吓了一跳,一邊尖叫一邊喊警察!”
"據說還不止啃了一個,被乘警制住之前還啃了個姑娘,兇得很,三個警察才把他按住,有個警察都被咬了兩口!"
衆人聽完大駭。
“都是什麼世道啊,再餓也沒得說要吃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