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彧呆呆地看着他跑開,看着那人又對着另一個人說了同樣的話塞了同樣的糖。
他攤手看了看亮晶晶的糖,小心地收好,準備回去和外婆分一分。
“陳彧!”又一個人叫住了他,他平時也沒有這麼受歡迎啊。
果不其然,這次叫住他的是村裡的霸王,就是那個帶頭不理他的壞人。
陳彧看了一眼又埋頭繼續往家裡走。
“诶,站着!”那個村霸身後還跟了一串小雞崽,都是5、6歲的樣子。
“陳彧,你媽媽有沒有回來啊。”
“我媽說你媽媽今年再不回來就不要你了。”
“就是就是,怎麼就你媽媽每年都不回來了啊?”
“還有爸爸,陳彧爸爸也沒有回來過。”
“陳彧你是不是沒有爸爸啊?”
“那他有媽媽嗎?”
“有吧,我媽說他媽叫陳思文。”
“那她媽媽怎麼不回來呢?我媽都回來了。”
不大點的崽子人小但是話怪多,你一句我一句的村霸都沒插上話來。
陳彧也低着頭沒說話,他等了會兒,見村霸半天不開口,幹脆地轉頭走人了。
村霸又急了:“你别走啊!你走了以後就不跟你玩了!”
這次陳彧再沒有停下,他想着不跟就不跟,平時也沒跟他一起玩啊。
陳彧家在整個村的最上頭,他一路走回去,手裡還緊緊攥着那顆糖沒松手,外婆不在地壩上,陳彧就到屋裡找她。
“外婆!”一路都好好的,可是一見到外婆,他就有些憋不住了,眼眶越來越紅,鼻頭也紅紅的。
“乖乖啷個啦?”外婆見平時特别勇敢的陳彧居然哭了,他馬上把人抱過來拍拍背,“不哭不哭哦,跟外婆說說怎麼了。”
小陳彧一開口一口濃濃的奶音有些含糊不清:“外婆,為什麼我媽媽還不回來啊?”
“都過年了,她和爸爸不回家嗎?”
拍在背上的手停頓了數秒,然後小陳彧就被外婆一把抱住了,感受到溫暖的懷抱,他憋着的眼淚終于噴湧了出來。
他兀自哭了一會兒,察覺到外婆輕微的顫抖,他連忙抹了臉擡起頭來,外婆已經淚流滿面。
剛還哭得打嗝的陳彧立刻收了眼淚,他一邊用手想把外婆臉上的淚水擦掉,見擦不幹又想扯起自己的衣服來。
他學着外婆的樣子拍了拍她的背,又突然想起來什麼,他攤開一直攥得死緊的手,糖已經有些融化了,把糖紙剝開能拉出絲來。
小陳彧把整顆糖往外婆嘴上遞了遞:“外婆,吃糖,吃了糖就好了。”
想到這,陳彧突然笑了一下,那張糖紙後來他還保存了挺久的,小孩子一向對亮晶晶的東西沒什麼抵抗力。
是的,酷哥也不行。
不過好像也是從那以後,他模模糊糊就懂了自己和其他小孩的區别了,他開始更積極地幫着外婆一起做事,開始知道家裡吃飯需要用錢,也開始下意識地疏遠了其他小朋友,不是他們不帶他玩,明明是他孤立的其他人,他這麼告訴自己。
再後來,小陳彧也到了上學的年紀,他開始讀小學、讀初中、讀高中……而他的成績也并不是一開始就差的。
他小學成績好,長得又漂亮,老師選他做班長,可是有别的同學也想當,小陳彧就讓給他了,他無所謂的。
後來又評三好學生,年級裡總有人說他的閑話,說他也能當三好學生?你看他都不知道穿的什麼。小陳彧想了想,自己好像也沒有很想要,還要被這些不認識的人議論,他主動退出了評選。
之後似乎就形成了一種奇怪的慣性,沒關系、無所謂、不要也可以、這些東西是不是本來就不屬于他……
畢竟他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忙,要打工、要幹活、要生存、要掙錢。
“汪!”
還來不及陷入更深的回憶,一聲狗叫把陳彧拉回了這間簡陋的病房,大黃被盤得不耐煩了,頂開了陸執年不停摸它的手。
“今晚不回家,你明天和大黃一起留在基地裡好嗎?”回過神後,陳彧低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