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庭院中時,陳燃擡頭看,夜空上方正有一架飛機高高地閃着燈掠過,沒有一絲聲音。
心中騰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不知道自己此刻能看到的景象是否與之前說過的“喜歡飛機”有關系。
别墅上樓的旋轉台階有二十二節,陳燃手扶在欄杆上,一步步走上去,一步步數着。
一步步到達。
敲了亮着燈的房門,裡面傳來喻蘭舟潤玉一般的聲音:“進。”
陳燃在衣服上蹭了蹭手心出的汗,推門進去。
入眼是一間寬闊的卧室,主體色調是淺白和深黑,床上鋪着和陳燃之前的卧室裡色彩相近的淺灰色性冷淡床品。
通鋪陽台上面擺着架鋼琴,喻蘭舟正坐在鋼琴旁邊的沙發上,手裡拿着文件類似的東西。落地窗外的月光浮在她身遭,暗光湧動。
陳燃走過去,聽到喻蘭舟說:“坐。”
陳燃便坐到她對面。
喻蘭舟盯着陳燃那張好看的臉,開聲問:“關于你在等的回答,我需要先問清楚,你心裡是什麼想法?”
陳燃哽了喉頭,聲音有些顫抖地說:“就是像之前說的一樣,隻要能在你身邊就好。想讓您把我栓住。”
“無論你身邊有沒有别的人,心裡有沒有别的人,我隻想我是你的,你可以對我做任何……”
話意明晰得不能再明晰了。
喻蘭舟打斷她繼續說下去的話,說:“我知道了。”
把手中的合同擱到桌上,指尖點了一下,說:“先看看,你可以在一天内決定簽還是不簽。”
“簽。”陳燃看都沒看就把合同抱在自己胸口,緊貼着自己的胸腔。
那幾頁紙好像是剛剛被打印出來的,還帶着溫度。
“還沒看内容呢,”喻蘭舟目光帶着絲笑,卻柔和,“萬一是簽要你遠離我的合同呢。”
陳燃的腦海裡浮現出那晚在自己小區門外停着的車,因為長時間等待和猶豫,車頂甚至落了一層稀疏的複羽葉栾樹的小黃花。
她明白,喻蘭舟是動了心念的。
自己,需要主動。隻需要主動。
陳燃把合同翻開,看到大條目下一條條細緻卻不怎麼規範的要求。說是合同,更像是約定:
1、一個月試行期,總期限為一年。
2、不要在我的房間過夜。
3、不能耍小性子。
4、最好能随叫随到。
5、關系不要讓喻晝發現,至少明面上不要。
6、冷戰超過72小時默認合同解除。
7、合同到期後續不續由我決定。
……
喻蘭舟不至于請不來專業人士拟一份嚴格的合同。
陳燃面上的表情淡然,她壓抑住内心的狂喜和撲騰的心跳,一目十行地假裝看過合同,就要去拿桌上的簽字筆。
“陳燃。”喻蘭舟喊住她。
陳燃擡頭,看見喻蘭舟僅有細微的表情在月光下隐約,聽見她用緩慢而鄭重的語氣說:“認真讀完每一條。”
“哦,好。”陳燃用食指指着一行行字,将那些準則記進心裡。
合約寫得有些亂,把第十一條陳燃能獲得的東西放在文件翻頁交接處,像是怕被發現似的。
陳燃看到這一條的一瞬間,心中驚詫不能平複:
這套位于富人區的别墅是自己的,喻藍的資源也供着自己挑,所能得到的錢,是九位數。
這些可能是陳燃拼死拼活唱一輩子也擁有不了的。
喻蘭舟對她,未免也太心軟了些。
想起自己曾經為了兩千塊錢而往返平京東西向十幾公裡十餘次,陳燃忽然就覺得莫名有些心酸。
喻蘭舟指縫之中漏一漏,就足夠自己幾百輩子的富貴。
“不用這麼多的。”甚至什麼都沒有也可以,甚至讓自己把自己每場演出的費用都交給喻蘭舟也是可以的,甚至需要自己每個月給喻蘭舟一百萬陳燃也會去借的。
喻蘭舟神色淡然道:“自然會有些時刻,會讓你覺得這些是你該拿的。”
陳燃聽得心驚肉跳。她想象不到究竟會有什麼事情會讓自己覺得這些豐厚的東西是自己該得的。
低頭閱讀到第十六條:去醫院做個身體檢查,以後要按時體檢,并上交體檢報告。
陳燃的手一頓,一直在猛烈跳動着的心髒被這行文字撞了一下,是場不大不小的車禍。
喻蘭舟緊盯着她的表情,見她神色有所轉變,便說:“不願意就不要勉強。”
“喻老師,您嫌棄我嗎?”陳燃擡眼看她,然後勉強扯出一個笑容,說,“我是幹淨的,您可以不用擔心。不過我會遵守的。”
此刻她如果叫她喻蘭舟的話,過于越線,叫喻阿姨又是在時時刻刻提醒喻蘭舟兩人的身份。
于是陳燃在這時候喊她喻老師。
喻蘭舟張口想說些什麼,話被提起到嘴邊時,陳燃已經利落地簽完了字,然後擡起臉朝她燦爛笑笑,說:“我認真看完了,也一定會遵守的。我說過的,隻要你讓我留在你身邊,怎麼都行。”
她隻要得到喻蘭舟愛憐的一瞬,死而無憾。
落定日期2024年7月16日。
紙頁上兩個人的名字并列着,舟與火,她們的名字好像相沖,字形上看着卻也天造地設。
“今晚你可以選擇睡在這裡或者先回去,一周内搬過來。”
陳燃恨不得一天之内就搬過來,今晚就搬進來。
“那你呢?”陳燃不由得又想起喻蘭舟失神的眼睛,緊緊盯着她問。
喻蘭舟似堪破了她的心思,幽幽地說:“回家。”
哦。
是回家哦。
這裡哪裡是家呢?陳燃目光一一掠過屋内的陳設。
好像是冷清了一些,不太像能長久住人的樣子。
“好,那您路上慢些。”陳燃下意識說。
喻蘭舟微微側頭。
陳燃知道,這是表示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