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燃慌亂極了,她一直是沒有精神力的一個人,或者說,她的精神力就是喻蘭舟。
所以當得知喻蘭舟出了什麼事時,陳燃腦子裡一片空白。
此刻陳燃不停吸氣吐氣,為自己平複着喘息,她要冷靜下來。
要成為舟的停泊之處。
陳燃下定決心了,雷新毅為什麼而死都可以,但絕不能是因為喻蘭舟而死。
她一定要讓雷新毅,死有餘辜。
哪怕是對他的捕風捉影也好,強加之罪也好,陳燃自己的心可以變黑,但喻蘭舟,一定要是安然無恙的。
這件事要繞過喻蘭舟的人,給蘇平安嗎?還是屈柏?或是新結識的其她人?
熟悉的消息提示音響起,是又換了一個号碼的晏新雪:【打給我,我能幫你。】
待徐婉離開後,陳燃快速地給晏新雪撥去電話:“你知道發生了什麼嗎?怎麼幫?”
“我這裡有一些雷新毅做鴨的照片,我可以買一些熱搜,意指雷新毅因無顔面對這些爆料而自殺;或者說,雷新毅手底下有一個慈善基金會,這些年他靠這個基金會中飽私囊,吞了不少救治危重病人的款項,我手裡有一些東西來證明。”
“但這些,我都不保真。”晏新雪的聲音極輕,在此刻卻特别清晰,她問陳燃,“你選擇讓他哪一種身敗名裂?”
陳燃極為堅定地道:“哪種都可以,立刻。”
電話那端的晏新雪停頓了幾秒之後,笑了,說:“你還真是喜歡啊。”
陳燃沒跟她廢話,問:“你什麼要求?”
“答應我三次見面。”
“就隻是見面?”
“隻是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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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燃進門的時候,看見喻蘭舟坐在二樓客廳的地上,後背倚着牆。
下颌朝上擡着,雙目緊閉,頭發淩亂地搭在頸上,表情顯得有些痛苦。
她這才發現自己從來沒有走進到喻蘭舟的内心過。
她隻知道喻蘭舟怕黑,讨厭人抽煙,讨厭煙味兒;喜歡一直開着燈,喜歡稍小一些的卧室,會失眠。
而這一次喻蘭舟把自己縮進了黑暗裡。
陳燃為她開了一盞壁燈,昏黃的燈光中,喻蘭舟是主體。
“蘭舟,”陳燃走過去,雙膝跪在她面前,向她伸出胳膊,說,“先起來,跟我回房裡,好不好。”
喻蘭舟沒睜開眼,也沒任何的動作。
“牆涼,不靠着牆。”陳燃從身後把她抱進懷裡,用身體擋在喻蘭舟和泛涼的牆體間,試圖給予她一些溫度。
她摩挲着喻蘭舟的手掌心,溫柔地喊她:“蘭舟,舟舟。你看着我。”
喻蘭舟并不去看她。
陳燃把手臂伸到她的膝彎下,然後擡着喻蘭舟的手,搭在自己頸上。
如同她當初救起自己那般将喻蘭舟抱進卧室裡。
她輕得如同一片羽毛。
喻蘭舟坐在床邊,陳燃則跪在她面前,目光柔和地看着她,說:“雷新毅的死,不是你的錯。”
她把手機舉到喻蘭舟面前,給她看着熱搜,然後說:“他是因為維持了半輩子的老藝術家的形象要被曝光,所以輕生的。和你,一點關系都沒有的。真的。所以你不要自責,因為他這樣的人,不值得。”
喻蘭舟的眼睛看了兩下屏幕,然後移開。
陳燃拉着她的一隻手,另一隻手将一條圍巾托到喻蘭舟眼前,說:“還有,那個叫容玉的女孩,也并沒有怪你,她剛才又來了一趟,給你送來了這條圍巾,她親手織的。她還讓我轉達給你,說她明白,她父親的死并不是你的錯。并且你也給她的父親找了下一份工作,隻是晚了一步,所以她之後都沒有怪過你。她還說,讓你注意保暖,冬天别感冒了。”
喻蘭舟摸了摸那條圍巾,眼神看向陳燃,是在問:真的?
陳燃熱烈地點着頭,“真的,你信我,舟舟,我沒有撒謊的。”
陳燃站起身,又說:她剛走沒多久,我去把她喊回來。”
“不用。”喻蘭舟拉了下陳燃的手,說,“我知道了。”
“嗯!”陳燃又重新在她面前跪直了身體,抱着她,說,“她說她有點不敢面對你,等下次,下次我一定留下她。”
“嗯。”喻蘭舟拉她起身,說,“不要跪。”
陳燃坐到她旁邊,摸着喻蘭舟的手心越來越不正常的溫度,說:“舟舟,我去給你測個體溫。”
喻蘭舟放開牽着她的手,默許了她的動作。
38.5,有些發燒。
陳燃抱着她,微微哄晃着,說:“我喊醫生來看一下。”
“不用,吃片藥就好了,在樓下醫療箱裡。我不想看到别人。”
“好。”之前也有一次是輕微發燒,她看到徐婉為喻蘭舟準備的藥,确實是有效的。
“吃藥之前,有什麼想吃的飯嗎?或者吃完藥後過會兒再吃飯?”喻蘭舟的晚飯還沒吃,陳燃擔心傷到她的胃。
“番茄豆腐湯。”
“好。”陳燃摸撫着她的背,用柔到極緻的聲音說。
喻蘭舟吃完晚飯後,過了半小時,又被陳燃哄着吃了藥,睡着了。
她開始陷入無盡的黑暗中。
夢境中有一個小女孩搖搖晃晃地朝着封閉的門口跑着,然後是一場大火,滾滾黑煙彌漫,她感覺到熊熊烈火在自己脖子上燃燒,窒息到不能說話,眼角泛出淚來。
是夢了無數遍的夢。
但這一次,封閉的門,打開了。
有人在天光乍破處朝她伸出手,溫柔喊她——舟舟。
“舟舟。”
“舟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