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從潼關出發,過了三日就到了長安,望着高高的城牆,聞人殺不由得想起了上一次來長安,又被迫離開長安時的情形。
沒想到,才過了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他們就又一次回到了這裡,隻是同行的人裡面,少了薛如是和徐無鬼兩位好友。
這幾日溯越身子好了一些,正靠在窗邊望着簾子外面的人流出神,突然,她的眼神凝滞住了,隻見城門外一個不惹人注目的角落裡,有一個衣着普通的女子帶着一個老仆,兩人的眼神不斷地在排隊進城的人群中尋找着什麼。
“是葳蕤姐姐!”溯越眼神一亮,不禁從車窗中微微探出了身子。
聞人殺見她從車廂探出頭來,朝蘇葳蕤不住地招手,一直蒼白的臉上多了些鮮活明媚,看着她唇邊的笑,他悶了多日的心裡也松快了一些。
張真人從簾子的縫隙中瞄了一眼,看着往這邊跑來的蘇葳蕤,他撫着長須緩緩笑道:“走時是她送的我們,來時竟也是她來接我們。”
不過幾個呼吸,蘇葳蕤就到了馬車跟前,她的手跟聞人殺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開懷大笑道:“阿善,沒想到這麼快我們就又見面了。”
聞人殺見到蘇葳蕤心中也有些激動:“葳蕤,你怎麼來了!”
見他難得的說出一次糊塗話,溯越不由得打趣道:“表哥可是高興傻了?葳蕤姐姐能在這裡,肯定是定王殿下告訴她的呀!”
蘇葳蕤也笑着點頭道:“不錯,前晚突然接到定王的飛鴿秘信,說你們要來長安的定王府中修養,這兩日我已經将一切都打點妥當了,你們安心住在那裡就是。”
“那安王那裡……”
蘇葳蕤聽到安王兩個字,眼中帶着毫不掩飾地厭惡:“他自從被宣進宮裡,好多天都不曾回安王府了,不過也幸好他不在,我才能喬裝出來迎接你們,走,我們先到定王府上再說!”
因為仗着有潼關天險在前,又有定王駐守,長安雖然比起平時戒嚴了些,大多數人還是該做什麼做什麼,日子跟以往比起來,似乎也沒多大區别。
看着窗外依舊熙熙攘攘的人群,張真人不免想起了已經落入敵手的洛陽來,若非林黨起兵太過迅速,若非擋在洛陽之前的虎牢關守将叛敵,洛陽本不該淪落得這麼快的。
許是因為主人不在,定王府中的人比起上次來時看起來要少許多,不過這隻是表面看起來如此,一路走來,聞人殺就敏銳地感受到暗處有不少道氣息。
來迎接他們的也是熟人,正是那個曾經給他們報信的定王貼身内侍,他也是定王府現在的總管。
别看他年紀不大,做起事來卻是難得的周全,也難怪定王放心将偌大的定王府交到他手裡了。
他給溯越等人準備的院子在定王府的東南角,那裡環境清幽,又有單獨的一處小門可以通向府外。他們并非定王的親眷,也不是定王的門人手下,若是跟府裡處在一起雙方都不自在,這樣的地方正适合他們的身份。
溯越心道:定王的手下倒是人才輩出,看他私下籠絡了這麼多人,也不是短時間就能聚集起來的,看來……他對那個位置恐怕也不是沒有想法罷?
四人人謝過這位年輕的王府總管,又将人送走之後,蘇葳蕤這才關心道:“定王在信中隻說溯越妹妹受了傷,需要靜心療傷,我看妹妹的臉色這麼蒼白,她的情況究竟如何了?”
說到這裡,聞人殺和張真人的神色都是一沉,溯越的情況十分不好,白日裡沉睡的時間也越來越長。且她沉睡之時,呼吸心跳都很微弱,任憑怎麼叫都叫不醒,就是張真人這樣見多識廣的醫道大家見了,都覺得心驚膽戰,生怕她就這樣一睡不醒了。
“葳蕤姐姐别擔心,隻是受了點内傷而已,看起來嚴重,其實沒什麼大礙的。況且有真人給我治傷呢,多養些日子也就好了。”兩人還不曾回答蘇葳蕤的問題,溯越便開口道。
已經累得表哥和真人日夜擔憂了,又何必再增加一個擔心的人呢?
蘇葳蕤有些懷疑,溯越的神色看起來分明就是受了極重的傷,可她說了話之後,聞人殺跟張真人兩人都不見什麼異樣,便隻好按下心中疑惑,點頭道:“那就好。”
“對了,葳蕤姐姐,聽聞這段時日安王受到了不少彈劾,甚至在府中的時候還遇到了刺殺,你可有受到影響?”
蘇葳蕤聽到“安王”兩個字就嗤笑一聲:“他活該!我不過是他與蘇成思結盟的擺設而已,空有安王妃的名頭,與他從來沒什麼話說,自然也不怎麼在一處。隻可惜了那位侍妾趙娘子,平日裡看起來分明極得他的寵愛,那晚竟也被他硬生生地推出去替自己擋刀。以那畜生身邊衆多護衛的能力,分明不必将人推出去的,可憐她花一樣的年紀,就被害得丢了性命。”
安王性子暴虐無常,一向唯我獨尊,那何侍妾除了美貌又無家世倚仗,安王不過是将她當做是逗趣的玩意兒,寵愛時将人捧得高高的,一朝遇事便将人棄如敝履,如同無枝可依的落葉,如何不可憐可悲呢?
在這一點,他倒是跟他的皇帝老子像了個十成十,都是一樣的自私自大,反而定王一點不像是皇帝的兒子,為人禮賢下士,頗有君子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