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王這樣的人物,也難怪皇帝和安王防他防得跟什麼似的,若不是林長訓突然作亂,他的下場比起廢太子來,恐怕也不會好上多少。
四人還沒說上幾句話,就見蘇葳蕤的忠仆老李快步走了進來,急聲道:“主子,安王從宮裡回來了,至多兩刻鐘的時間就能到安王府的大門。”
蘇葳蕤臉色一變,迅速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安王雖然狂妄自大,卻也不是個蠢貨,她留在安王府裡的替身糊弄底下的人不成問題,卻絕對騙不住他的。
“諸位,請恕葳蕤先走一步。”她拉着溯越的手,輕輕地握了握,“溯越妹妹,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來看你。”
溯越送蘇葳蕤離開後,臉上原本輕松的笑意霎時一掃而空,她微微一歎:“也不知她何時才能擺脫安王,重新做回蘇葳蕤,而不是什麼安王妃。”
聞人殺微微攏住她的肩頭,不過才幾日的時間,他就明顯感覺到表妹瘦了許多,連發間都生出了幾根白絲。
他心頭酸澀不止,手指在她的發間撫了撫,悄悄将那幾根白發藏了起來,然後強撐出一點笑意來:“現在定王那邊還需要葳蕤在安王身邊潛伏,等到林賊之亂平息後,葳蕤自然就不用困在他身邊了。”
“不說葳蕤的事情了,表妹,趕了這麼久的路,又說了這麼久的話,你累不累?可要去床上躺一會兒?”
溯越見聞人殺從一個冷靜少言的人,有變成話痨的趨勢,隻能無奈地看着他:“表哥,一路上我都是躺着的,哪裡就會累到?這幾天吃了張真人的藥後,我已經覺得好了許多,你不要擔憂。”
張真人聽着他們在一旁小聲叙話,默默地将頭偏到了另一邊,不讓溯越看到自己眼中的傷痛。
溯越感覺到自己好了許多,不過是因為他用“鬼門十三針”将她那口氣強行聚了起來,若是再找不到辦法救她,等幾個月的時效一過,她胸口的那口氣就會散去。
到那個時候……便是神仙下凡也難救了。
在定王府的這段日子是難得的安穩,好像所有的紛亂都被隔絕在這一處天地之外,隻剩下歲月靜好,隻除了溯越手中每日喝不完的苦藥。
潼關那邊的戰事似乎也僵持住了,以此為線,林黨占據着洛陽,開始休養生息。
就這麼過了一個月,溯越頭上的白發肉眼可見的越來越多,就算聞人殺每天想法設法地幫她隐藏白發,住處也沒有擺放一面鏡子,她也發現了。
溯越本就心細,更不是傻子,聞人殺和張真人再是小心,自己身體上的變化,她哪裡會發現不了呢?
看着被自己散下來的頭發,一縷銀絲夾雜在墨色之中分外刺眼,溯越垂下眼來:“表哥,我是不是變醜了?”
聞人殺看着她眼尾出現的皺紋,顫抖着手貼了上去,輕柔至極道:“不醜,你還是如我初見時那麼美。”
聽他提及初見,溯越想到當時的情形就不禁“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點着他的額頭道:“初見之時,你隻想着取薛姐姐的性命呢!哪裡就拿正眼看過我了?”
“誰說我沒看你了?”聞人殺将她半抱在懷裡,用發梳将她的頭發重新攏起,“當時我就想着,世上怎麼會有這麼美麗的女子,叫我一見傾心,非卿不娶。”
溯越輕輕啐了他一口,含笑哼道:“盡說假話來哄我,要真是這樣,那第二次在遊仙鎮的時候,你怎麼一見面就要殺了我呢!”
聞人殺本想說些情話叫溯越開心,不曾想她是一點都不接招,此刻被她拿話一堵,隻好苦笑着告饒:“是我錯了,表妹莫惱,若早知道是你,便是殺了我,我都不願傷你一分一毫的。若你心中還是覺得不舒坦,不如打我幾巴掌解解氣?”
溯越也不是真的怪他,怎會打他呢?何況她也舍不得打他。
她抓住聞人殺作勢欲要打向臉頰的手,用自己的臉在他的掌心蹭了蹭,随即緊緊地埋進他的懷中,聲音有些微微的顫抖:“表哥,我覺得有些冷,你抱緊我。”
此時已到夏日,這幾天的氣溫也突然拔高了不少,可溯越身上卻還穿着厚厚的衣裳。
聽她說冷,聞人殺眼底一酸,攏着她的手也換了個姿勢,将人如同嬰孩一般抱在懷中,手掌在她的背脊上輕輕撫拍着,唱起了小時候娘親為他唱過的童謠。
啰啰哩,眠眠來,月照窗,風拂苔,狼奔深山虎歸林,我兒快快閉眼睛。(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