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喏喏稱是。調轉馬頭跟在四人之後改道疾馳。
而嘲風躲在石塊後聽完了全部對話。面對六人,他嘴角勾出冷笑,真的遵從了隐、迅、變的追蹤法則,去跟住他們。遠了便咻地拉近,近了再停住拉遠,總之斷不讓六人離開自己視線。
如貓兒摁住老鼠的尾巴任它奔逃一番,再輕輕拽回收回所有希望。想到葵兒險些暈厥,甚至是老七那家夥的可惡嘴臉,嘲風都在作貓調戲獵物時,再沒了什麼高尚的愧疚。
……
神廟外的空地上,在送走夜昙後,少典有琴喚出奇鴛車請青葵後坐。
他知曉青葵恐高,自是較為體恤預備自己駕車。青葵則擔憂他方才一膝跪倒的傷勢,也要他去後排歇息,自己可以克服困難駕車。
少典有琴似是玩笑道:“青葵公主現學駕車是有些遲了,還是在後排端坐吧。須臾便可到了。”
他們如今都無法禦風飛行,已是萬幸有了奇鴛車可在高空飛行了。
青葵覺得自己果然因不擅駕車打架而拖累了别人,暗道回去必要如學習天界禮法、琴棋書畫般把這些東西裝點起來。
現下,就不能逞強了。萬一她駕車翻了傷了玄商君,豈不是更對不起昙兒。她連累他受傷,已經很是對不起昙兒了。
少典有琴握住缰繩,胸前斑駁已開始閃現幾道交錯紅線于袍上。好在青葵公主坐在後方看不見,他咬牙催動奇鴛車。翅膀在嵌套裡搖動,木雕的馬兒活了似的擡蹄起飛。二人升上高空奔赴月窩村。
“玄商君。我明白為何是脖頸刺痛了。”
天人交戰間,青葵已先克服了對高處的恐懼。
她發現前方的人肩頭顯現一道紅痕,之後烏發披蓋的□□後背似乎也有一道、兩道…交錯雜亂,顔色越來越深,仿佛下一秒就要滴出鮮血來。
她突然明了了一切。
“那毒對人來說是融成血水,于神魔來說則是,則是把過往傷口複寫一遭。比如我曾自刎…自肉身凝聚後肉身撕裂過的地方皆是它腐蝕的入口,是不是?如果沒有吸入那濁氣迷霧,我們尚可靠自身修行抵擋無事。”
青葵喃喃:“是我害了你。”
玄商君淡淡道:“并非如此。若隻是這般,那腐蝕之毒終究是人界之物,我即使吸走你身上的,再加上我自己染上的也不會如何。是地道中那一滴銀水。”
“它滴落之時我感受到了極強的清氣。它定是來自天界。所以凡間的太平花并不能作疏解。”
玄商君道:“我本以為隻是人族内讧,不知這神族之水從何而來…但總歸是條阻人追蹤的最後防線。我們要追,自然要受着。”
他低頭一看,發現斑駁血痕已無法隐藏。
他這肉身和元神在神界銀水、沉淵濁氣迷霧、人族提煉毒藥的三重夾擊下,終于是要裂開些口子,讓他嘗一嘗舊日的疼痛了。
幸好不是昙兒下了那地道。他想。
既然防不住,那防身的法器不如剝離做些緊要用途。他在發覺此事後趕走嘲風,緊急提煉虹光寶睛。藍光閃過後,一切都已在他心頭安排妥當。
追殺有嘲風,救人有青葵公主。他的昙兒機智勇敢,加上虹光寶睛和濁氣之體,人族傷不到她。餘下就隻有自己稍稍要拖累别人,真正休息幾個時辰了。
玄商神君早已給自己下了神谕,乃是不死不滅。因此隻是舊日疼痛罷了。并不妨事。
青葵偏過頭去,夏日晚風在疾馳中如刀割般劃過她臉頰。仿有刺痛讓她淚眼朦胧,擡眼望星,生怕鼻酸也被遠方同樣疾馳的昙兒感知到。
不論夜昙能否感知姐姐此時的心酸難過,它們總是能感知星辰之靈被重來一遍的天劫誅戮所鞭笞的肉身和元神。
青葵便望見星星在深空顫巍巍地,艱難閃爍,維持着光澤。
當少典有琴跟随記憶中的路途降落于月窩村石屋前,他的元神終于被有關于夜昙的記憶和現在撫慰。
昙兒如今正同烈風在向大漠奔馳。昙兒在馬上有銀鈴般的快樂笑聲。她無需使鞭抽打烈風,隻是摸摸它的頭,脆脆地喊一句馬兒的名字,馬兒就會馬首是瞻,什麼都聽她的。帶她去飛,帶她的衣袂飄起,伴着檀香的烏發吹拂到他眼前。他隻消在後面不緊不慢地飛跟着她,看她禦馬,防着她玩瘋了摔下去。他會接住她,如同接住自己整個世界般,讓世界在懷中咯咯笑,再調皮地沖他下巴親上一口,軟聲道:有琴。有琴。
星星溫潤恒定了下來。神心已閑,如同清澈的溪水淡泊安甯。
奇鴛車穩穩停下。少典有琴手拽缰繩,放心暈死過去。
夜昙回到當初離開之地。地面沙土還有些紮營後落下的布片,附着些沙粒地作了她眼前大軍已入大漠的證明。
夜昙以手撐額眺望,天際霞光染入大漠深處,黃沙天際一時皆為赤金色,是一道壯麗畫卷。
隻是望不到龍韬衛的影子,又聯想昨夜所見,這壯麗畫卷的紅色使夜昙隐隐不安。
心中一陣疼痛,便是有這不安的緣由摻雜。夜昙捂住胸口按耐,嘴上還在同現下唯一烈風說話:“姐姐是不是救助村民的時候看到不忍之事了。”
“或者是有琴…”
心痛之處虹光寶睛也恒定着堅毅藍光。夜昙搖頭,“不會的。有琴好好的呢。”
她撫上,溫暖掌心。也堅毅道:“我們進入大漠吧。我本來是想騎駱駝進去玩耍的。但是有你,駱駝也不需要啦。”
烈風接收到信任和關懷,興奮磨蹄。
夜昙:“駕!”
一人一馬沖入日出黃沙中。追蹤饷銀車轍而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