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命,好像進錯地方了。
這是雲星起随镖師大部隊進入河洛客棧蹦出來的第一個念頭。
客棧裡坐着的人三五成群,人均身上帶刀,看他們的眼裡噙着殺氣。
瞧得雲星起眉頭一皺,退至衆人身後。
俗話說得好,來都來了,再出去得在外頭沙漠戈壁灘上安營紮寨一宿。
他們已經不知道風餐露宿了多少個日子,實在是不想再睡在硬邦邦的地面上。
不怕,雖然他不會武功,但镖師隊伍裡最不缺會武功的人。
身為一位平平無奇年少成名的前宮廷畫師,雲星起是在半年前悄悄辭官離京的。
離家已有兩三年之久,因而此行所為回家,奈何一路風景太美,美食太多,絆住了他的腳。
在一間茶樓休整,順便重新規劃一下回家路線時,無意間聽見一位說書人說在沙漠深處有人曾瞧見過龍。
說是在北邊沙漠腹地,有一座山叫鐘山,有一條龍叫觸龍,龍是赤色的,身長千裡,是鐘山的守護神。
故事大體是一個旅客途徑鐘山偶遇觸龍,機緣巧合下幫了一把神龍,就此得到數不盡的财寶下半輩子不用愁的傳統玄幻故事。
發不發财的,沒放在心上,去沙漠尋鐘山能瞧見龍,雲星起是聽進心裡去,并且狠狠被說心動了。
回家路線硬生生被他改道去了邊塞沙漠。
等真到了邊塞驿站,放眼遠望,黃沙滿天,無窮無盡,瞧不見一抹綠色,好似人進去了,再無法出來。
一絲退縮之意,此時才從他心底萌生。
猶豫之際,一支打算穿越沙漠去往外域某國送貨的镖師隊伍進入了驿站。
旁聽到他們目的地的雲星起主動上前攀談,表示可不可以捎帶上他,錢可以商量。
镖隊裡的人面面相窺,或許是心善,或許是他給的錢實在可觀,最後竟真的帶上了他這個一心去沙漠觀光旅遊的累贅。
“砰!”地一聲巨響,一把樣式古樸重量可觀的劍被重重地拍在桌案上,是镖隊镖頭的劍。
“掌櫃的,來人了還不出來迎接!”
“哎呦喂,這是誰呀,火氣這麼大?”
一道窈窕身影從簾子後鑽出,一女子湊到镖頭面前,殷勤地用手中羅扇給他意思着扇了幾下。
她笑着說:“我給您扇扇風,您先降降火。”
镖頭皺眉推開女子,“你是這家店的掌櫃?”
“對,您可以稱呼我羅掌櫃。”被推開的羅掌櫃臉上笑意未變。
“那好,羅掌櫃,”镖頭環視四周一圈,“給我們兄弟幾個安排幾間房。”
“好、好,我馬上給你們安排。”
她立即轉頭吩咐下去,順道招呼店内夥計們去接待其他镖隊成員。
看各位入座後,她再次詢問,“客官,你們要吃些什麼嗎?”
見她面色和善,镖頭闆着的面孔稍霁,聞言瞧了瞧隔壁幾桌。
發現他們吃得最多的是包子,伸手一指,“你店裡的包子多是什麼餡的?”
羅掌櫃掩嘴一笑,“您這就問對了,是十香肉做的,新鮮得很,是我們店的特色招牌,外地想吃都吃不到。”
聽見“十香肉”三字,雲星起表情一變,在镖頭快要答應的當口,扯了一下镖頭衣角。
可能是給的錢實在太多,镖頭對他這位來曆不明的客人是有幾分耐心在的。
一被扯,镖頭閉嘴扭頭看他,語氣不善:“有什麼事?”
以前,雲星起聽他雲遊四方的師父解釋過什麼是十香肉,他悄悄在其耳邊告知了真相。
原有些惱火的镖頭臉色瞬變,表情略帶僵硬地轉頭對羅掌櫃說:
“包子就不用了,店内有其他菜品可點嗎?”
掃視一圈周圍,入目所及幾乎全是包子,“實在是一路上吃面食吃膩了,想吃點别的。”
羅掌櫃眼梢一挑,笑意未達眼底,“有的,早上剛殺的牛今晚上有剩,我待會去廚房看看夠不夠你們吃。”
說完這話,羅掌櫃人不走,不動聲色打量了一圈雲星起,湊上前,悄聲一句:“踟蹰山隅,不如河洛之水。”
不明所以的镖頭:“你在說什麼?”
搖了搖羅扇,直直看向雲星起,“小公子,你說我在說什麼?”
這話第一次聽,少年茫然地搖了搖頭,“不知道,你在念詩?”讓他們給她評價評價嗎難道?
不是,平白無故念詩幹什麼,表達作者的思鄉之情?
羅掌櫃控制不住白了他一眼,念個鬼詩,這位小公子别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了。
初見雲星起,羅掌櫃承認她的目光瞬間被吸引住了。
少年雖白紗遮臉,獨露出一雙圓溜溜的杏眼,卻氣度不凡,紮在镖隊一群髯須大漢裡,像是一個書生。
十有八九不是練武之人,近前一細察,确實不是。
不知為何會和一群常年累月走南闖北護镖的人混在一起。
要說湊巧,不會這麼巧,恰好知道河洛客棧十香肉的真實來源。
稍冷靜下來的羅掌櫃暗暗尋思:怕不是一般人。
以上思緒俱發生在一刹那間,在對面兩人眼裡,不過是掌櫃的盯着他們看了一會。
“小公子,你在你們隊伍裡是幹什麼的呀?瞧着”,她瞥了一眼镖頭,“不像和其他人是一路的。”
她邊說邊走近幾步,羅扇一揮,想借此扒拉開裹住雲星起半張臉的白紗。
镖頭有眼力見的握住羅掌櫃捏着羅扇的手腕,阻止了她進一步動作,“掌櫃的,不該管的事,你最好别管。”
羅掌櫃佯裝委屈道:“我想見見這位小公子的廬山真面目,都不行嗎?”
極少走外域的镖頭雖漏識十香肉,看人本事是在的。
要說掌櫃單純想看看少年的真面目,不信。
對于雲星起的真實身份,他多少猜測過,第一次見面,以為對方是一位有點小錢閑得無聊的乞丐,後來覺得對方可能是個僞裝成乞丐的某世家公子。
一路走來,倒不嬌氣,有能他幹的事總會盡力上前來搭一把手。
今天是讓他對少年的身份有了另一種猜想。
不過他向來是收一分錢做一份事,收了雲星起的保護費,不會輕易讓人出事。
他斬釘截鐵拒絕道:“不行。”
羅掌櫃冷哼一聲抽回她的手,“輪不到你來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