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番商議後,當即決定明日改道去另一個更近的小國,把僅有的貨物賣掉,盡可能減輕損失。
新路線和雲星起最初設想的方向是背道而馳。
他打算去北方,他們打算接下來往東邊走。
作為隊伍裡的閑人,他大抵要和镖師隊伍分道揚镳了。
可他一個人在沙漠中行走,和去尋陰間路區别不大。
在他蹲坐在岩石後冥思苦想接下來該怎麼辦時,一片陰影籠罩住了他。
擡頭一看,是燕南度。
“你傷口怎麼樣?”畢竟跟着他們一路逃命。
燕南度動作利索地坐在他身邊,“恢複得不錯。”
幾人讨論沒有避開他,他來找少年,是來詢問其接下來的路程有何打算。
聽得出,他們應該本來是順路的。
“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長歎一聲,“我不知道,可能要和他們一起去東邊了。”
“你原本打算往那邊走?”
“北邊。”
遙望一眼頭頂已出現稀疏星光的天幕,燕南度問他:“你為什麼要去北邊?”
一個看起來有能力騙過客棧掌櫃疑似世家公子的人,偏偏執著于深入沙漠北邊?
想不出北邊有什麼在支撐少年前進。
他是被逼無奈身陷囹圄,而對方一年紀不大明顯不會武功的少年,摻和進一個顯然和他沒關系的镖師隊伍裡,他想不明白。
蹲久了腿麻的雲星起大大咧咧地坐在了沙地上,他沉吟一陣,“我要去北邊找龍。”
燕南度:“啊?”乍一聽以為聽錯了。
去北方找龍?沙漠北方有龍出現了?
說完雲星起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低下頭,他知道找龍的想法是異想天開。
走進沙漠是源于一個不切實際的幻想,但他本人是實實在在生活在現實中的。
“我其實是在茶樓裡聽說書先生說的,好像叫觸龍,是一條赤色龍,能夠在北方沙漠夜空中閃閃發光,身長千裡,貌似還是一座山的山神?”
“為什麼?”
為追尋一個隻存在于神話故事裡的龍,大老遠跑來沙漠受罪?
少年無所謂地聳聳肩,“我想來就來了,沒想太多。”
他一直是這樣,想到什麼立刻會去做,這叫什麼,雲星起想了想,這叫心血來潮最難辜負。
十九歲的雲星起一身無畏,他不怕艱難險阻,隻怕辜負自己。
一聽這話,燕南度忍不住彎起嘴角,笑了一聲。
這一聲仿佛打開了一個開關,一笑,他根本停不下來。
”哈哈哈哈哈哈!”
笑得周邊人頻頻側目看他,因他之前在河洛客棧的表現,沒人敢上前來詢問。
他好似透過他的身影,看見了十年前的自己,一樣的生機勃勃,一樣的鮮衣怒馬,一樣的傻。
他笑得誇張,雲星起奇怪了,“你笑什麼?”
“我笑你和我以前很像。”擦去笑出的眼淚,他不打算多談論這件事,話鋒一轉,“那如果這次你沒找見龍,你會怎麼辦?”
雲星起一聽,摸摸下巴:“直接回家,然後等明年夏至前後九天再來。”說書先生故事裡的主人公,差不多是這段時間遇見的觸龍。
“萬一一直遇不到呢?”
難得遇見這般心思單純的年輕人,燕南度心下一時起了捉弄之心。
少年不禁低頭沉思,過了一會,他擡頭看他,似是灼灼火光倒映在他的眼瞳裡,他的眼睛很亮,像是火在其中燃燒。
“反正我的日子還長,今年沒看見,以後的每年夏至前後我都來,明年看不到還有後年,後年看不到還有大後年,總有一年能看到的。”
幾近日暮,周圍似已進入黑夜,唯有天邊一抹餘晖仍散發出鎏金一般的色澤。
光輝潑灑于地,給沙丘、馬匹、岩石,包括坐在一側的少年染上一層淡淡金光,襯得他眼瞳愈加流光溢彩,像是一塊摻了金箔的黑曜石。
他的話語,連同那耀眼的黑曜石一起落于燕南度心頭。
“你會認路不?”燕南度猝不及防地問他。
“會。”少年眨巴眨巴眼,自信地回答道。
剛出京城是不會的,在外磋磨半年,不會也得會,要不然他現在指不定在哪座大山裡頭轉悠。
大概是黑曜石上有火焰,燒灼了燕南度的心,讓他胸口發燙,聽見對方的回複後,他說:
“那我和你一起去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