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朗趕到賀氏旗下的醫院時,已經是深夜了,整個院區一片寂靜,但VIP病區的高門外黑壓壓站滿了人。
一半是保镖,另一半是等待觐見的高管。
高管們都在竊竊私語,有的臉色凝重,有的則是眉飛色舞,一看就知道所屬陣營的差異。
一個戴着金絲邊眼鏡的男人看到氣喘籲籲的明朗,撥開人群沖他迎了過來。
“你就是明朗吧?”
“嗯。”明朗點了點頭。
“跟我來。”
金絲眼鏡男帶着明朗穿過人群和長長的走廊,又穿過幾道安保嚴密的鐵門,最終走到一扇安全門前面。
門外的安保看到金絲眼鏡男,倆人相□□了點頭,安保按下了密碼鎖,打開了門。
金絲邊眼鏡男并沒跟進來,把明朗讓進屋裡後,自己就退了出去。
這是一間裝修十分豪華的病房,嚴格意義上講,更像是配備着醫療設備的酒店套房。
明朗進屋後,看到了賀允川脖子上套着個固定器,十分虛弱地靠在床上,他看到明朗進來,眼神裡閃過一絲晦暗不明的軟弱。
但很明顯明朗并沒捕捉到這個細節,他的神經完全被賀允川的傷勢牽動着——心裡有點難受,又有點懊悔。
其實,他從來都不相信賀允川是真的需要他這個保镖,哪怕之前他們已經經曆過被綁架,但那件事被明朗歸為小概率突發事件,而且綁匪的目的也不是要錢傷命之類的,而是一個富二代的腦殘之舉。
可以看成一個意外。
但這次不一樣,他知道這次的危險性,對方是沖着要賀允川的命來的。
賀允川沒騙他。
“這次,又是内鬼幹的?”明朗低聲問道。
“知道我的行車路線和出門時間,應該是買通了我的某個保镖。”賀允川用沙啞的聲音回應道。
他調直了床的靠背,努力想往上坐了坐,但似乎力不從心,明朗一步上前,扶着他坐了起來。
看着賀允川現在的樣子,明朗很難受,像是這件事是自己的疏忽造成的似的,他低聲問道:“找到那個人了嗎?”
“懶得找,全開了。”賀允川無力地擺了擺手。
明朗沉默了一會兒,他上前一步,像下定決心般跟賀允川說道:
“我現在能力真的不行,你給我幾個月時間,讓我去學習學習,我回來踏踏實實認認真真給你當貼身保镖,這幾個月我不要工資,學費你從我之後的工資裡扣。”
明朗之前的拒絕,一半是因為賀允川真的很奇怪,另一半也确實是因為自己清楚自己的斤兩。
他這一生,流過浪,要過飯,當過賊,坐過牢,腌臢事情一大堆,唯獨沒幹過什麼體面的正事,遇到天上掉餡餅的事,他第一反應不是想辦法接住,而是躲避。
與其說他不自信,不如說他早已經自卑到了極緻——他不相信好運的眷顧,更不信哪個人會信任他,依賴他,尊重他。
除了曾經的他的小魚。
隻可惜,小魚也認不得他了。
“怎麼就想通了?”賀允川艱難地擠出一絲詫異。
“就跟你認識了幾天,你就出了兩次問題,雖然那次綁架……總之,你這麼信任我,雖然莫名其妙的,但我不想看到你出事。我學成後,會保護你的。”明朗語無倫次但真誠地說道。
他其實有點同情賀允川,這麼樣一個人物,每天生活在提心吊膽中,怪可憐的。但他沒說,因為他覺得自己不配同情任何人。
賀允川沒說話也沒啥表情,隻是伸出手指按了一下手邊呼叫器上的按鈕。
極快地,金絲邊眼鏡男閃現。
賀允川低聲交代了幾句,金絲邊眼鏡男點頭表示明白。
“你跟劉岩去吧,他是我的特助。有什麼需求和問題,你可以直接跟他聯系。”賀允川跟明朗交代完,把床調平了,躺了下去。
賀允川有兩個助理,一個是業務助理,一個是特别助理。業務助理負責一切關于公司和生意的内容,特别助理則是處理工作範圍以外的雜事,就比如現在,給明朗找個地方學習當保镖。
明朗點了點頭,跟着劉特助出了門,但他腳都邁出去了,忽然一轉身又拐回來,低聲問道:
“你在這裡,安全嗎?”
“你回來之前,我死不了。”賀允川擡了擡眼道。
他明明是面無表情的,但明朗總覺得好像看到他嘴角微微地上揚了。
走在出醫院的路上明朗心裡就犯嘀咕,剛才就不該多嘴問,這雖說是醫院,實際上比監獄安保還嚴密,在這裡确實更安全。
明朗剛走,孫管家提着飯盒,走了進來。
賀允川回到賀家後,孫管家就開始照顧他了,算是照顧他長大的,是最親近的自己人。
賀允川看到孫管家,示意他關好門,然後摘下脖子上的固定器,前後左右舒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肌肉。
“少爺你那麼做戲,又是車禍又是受傷的,為了留住一個保镖,太小題大做了吧?”
孫管家到現在都沒搞清楚,賀允川這麼花盡心思讓明朗留在身邊,是圖什麼。
賀允川笑了笑,沒說話。
車禍确實是賀允川一手策劃的,目的有三:
第一,肯定是為了讓明朗心軟。他知道明朗一直存着離開的念頭,他要讓他心甘情願地留下。
第二,順便演一出苦情戲給賀老爺子看。賀允浩剛被發配,自己的車就在家門口被人撞了,這就基本可以确保賀允浩短時間内徹底回不來了。
他對賀允浩趕盡殺絕,并不是真的恨,但确實真的煩——這人傷害性極小,惡心人性極強,天天在你眼前晃,膈應得緊。
第三,探一探各方勢力對自己的心思,畢竟他剛回國,毫無根基,各方勢力對他的态度也虛僞暧昧,趁此機會,可以看清一些情況——哪些人可以拉攏,哪些人可以直接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