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晚上十點,天空中忽然電閃雷鳴,很快就下起了大雨,明朗看了看監視器,依然沒走的陸羽整個人被淋成了落湯雞,瑟瑟發抖地站在瓢潑大雨中,狼狽極了。
“他還在樓下。”明朗跟賀允川彙報。
“誰?”賀允川似乎已經把陸羽的事情忘了。
“小……”明朗“魚”字沒說出來,臨時改成了“陸羽”。
“這次你看到了,是我說得不明确嗎?是他死纏爛打根本不在乎我說了什麼。”
明朗是想提醒賀允川陸羽還在,讓他心軟,誰知賀允川瞬間把話題拐到了另一個層面。
“我不是說這個,他這麼淋雨下去,會生病的。”
“這難道不是他自找的嗎?”賀允川滿臉無所謂。
“讓他上來避避雨吧。”明朗的态度裡,帶着哀求。
“你就那麼想讓他上來?”
明朗沒說話,隻是局促地看着腳尖。
“你随便。我進房了,别讓他來騷擾我。”賀允川做出讓步的同時,給出了明确的底線。
得到許可後,明朗拿了把傘迅速下了樓,把陸羽接了上來,生怕賀允川變卦似的。
上樓的整個過程中,陸羽隻是一直在抖,連奚落明朗的氣力都沒了。
陸羽狼狽的樣子跟多年前小可憐的形象重合起來,看得明朗滿眼的心疼。
“阿川呢?”陸羽進門後第一件事,就是四處亂轉,找尋賀允川。
“賀先生已經休息了。”孫管家站在門廊上回答道。
“這麼早嗎?”陸羽滿臉失落,渾身不知所措——他上來就是要見賀允川,賀允川睡了,他上來的舉動就沒了意義。
“陸先生,客房在這裡,這邊請。”孫管家的行為不像是指引,更像是限定了陸羽的活動範圍。
“你先洗個澡吧,别着涼了,早點休息。”明朗看出了陸羽的失落,給他找了個台階。
“是阿川讓我留下過夜的嗎?”陸羽的眼睛瞬間亮了。
賀允川肯定沒這麼說,但明朗是按照這個方向理解和執行的,本來還沒什麼想法,但經陸羽這麼一問,他反而心虛了起來。
“晚安。”明朗不敢直接回答,丢下一句毫無内容的廢話後,鑽回了自己的房間。
孫管家沒說話,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明朗背影,眼底裡明晃晃寫着“小夥子,你在惹事”。
陸羽在孫管家不依不饒地監視下,磨磨蹭蹭地進了客房。
明朗進屋後,破天荒打開了房間内的酒櫃,拿出一瓶迷你的威士忌,打開喝了起來。
明朗不愛喝酒,倒不是口味問題,而是他不喜歡被酒精麻痹後的自己,那狀态太舒服了,能忘掉很多過往,也能放下當下,更不在乎未來,放縱到令人着迷。他覺得自己不配這麼舒服,自己是個罪人,必須清醒地面對自己的血淋淋的人生。
這雨一直下到了半夜,午夜時分風暴過境,雨過天晴,夜空被洗過一般純淨深邃,綴着繁星,很是美好。
微醺的明朗索性穿上衣服,出了房間,晃晃悠悠地穿過客廳,走上露台,點了一支煙抽了起來,順便俯瞰着66層腳下的渺小世界。
在圍欄旁邊的他感覺有點眩暈,有股力量似乎想把他拽下去,正當他思考要不要順從那股力量時,忽然有人用力拽住了他的手臂,把他從圍欄邊緣一把拉回到安全地帶。
他回頭一看,是孫管家。
“明先生這是有心事?”孫管家問道。
“抱歉。”明朗的聲音明顯帶着酒後的松弛。
他剛剛意識到,自己如果失足掉下去,這房子就成了兇宅。
“感覺你對陸羽的情緒,很複雜啊。”孫管家意味不明地說道。
“是挺複雜的,想聽嗎?”明朗轉頭,用微紅的眼睛看了一眼孫管家。
在此時此刻,此情此景,明朗無比想找個人說說自己和小魚的故事。可能是因為小魚把自己忘了,他有點傷感,想用講述的辦法強調自己記憶的真實性,也可能是因為單純需要找個人傾訴壓抑在心中多年的情緒。
更重要的是,他喝了酒,酒精對明朗的精神防線似乎有着極強的腐蝕性,一旦沾了酒,他那層堅硬的外殼就會千瘡百孔,四處漏風。
“明先生想講,本人洗耳恭聽。”孫管家微微笑了笑,儀态很是禮貌,根本看不出真正的情緒。
“應該是17年前了吧,我從小偷集團逃出來,跑到了安南汽車站……”
“等等,小偷集團?”孫管家知道這個明朗過往複雜,但沒想到這麼複雜,怎麼還牽扯這種事情?
“那是我遇到陸羽之前的事,跟陸羽的事情關聯不大,這裡就不細說了。”明朗倒是懂得取舍。
“行,您繼續。”
總體來說,就是一個流浪的十二歲孤兒,把一個被家人丢棄的四歲小孩撿走養大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