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屋子裡的甜橙味似乎永遠不會消散,趁王雅去洗漱的功夫吳語笙快速回複了那些消息就把手機開免打擾扔到一邊,餘光瞥見了角落裡王雅高中時期的書包就拿起來玩,搓圓捏扁那團布料就像在rua她的臉。
私自動人家東西不是個禮貌的行為,酒精麻痹大腦,她玩了一會就抱在懷裡碎碎念,翻來覆去說着胡話,王雅雙手環胸看着她的呆樣,剛想說多大的人了還這麼幼稚,結果想起來這厮好像才十七。
可她眉宇間好像一直都有化不開的愁。
喝醉的“羅密歐”反應格外遲鈍,她漂亮的臉落到了王雅手裡,也許是書包給她通了氣,自己的臉頰的軟肉被人家“朱麗葉”捏的發紅,她的喉嚨裡發出些哼哼唧唧的怪動靜,臉黏黏糊糊的蹭着王雅的手,像隻撒嬌的小動物。
死騙子喝多了還有這副面孔王雅是沒想到的,她拿起手機點開錄像開始記錄“少爺”的喝醉Vlog,壞心眼的扶正吳語笙的腦袋,從茶幾上拿了支口紅往她嘴唇上抹。
她非主流時期的妝造堪稱雷人,明明長着張颠倒衆生的臉蛋可就是不會正确使用,豔麗的紅明豔奪目,可吳語笙不老實的亂扭頭,嘴角那花了一塊,暈染出的痕迹活像一朵被人扯下摧殘的玫瑰。
“玩夠了嗎?”吳語笙懶散的掀起眼皮,她纖長的手指按下王雅正在錄制中的手機,抓住那支口紅扣好放回茶幾,惡作劇似的把還沒成膜的口紅蹭到對方嘴角的痣上。
“該我了,雅姐姐。”
王雅閉上眼睛,但對方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她睜開眼,結果看見那厮躺到她旁邊陷入夢鄉,睡的不知天地為何物。
王雅:……
是她想多了。
吳語笙有個毛病,喝多了記憶自動清零,被鬧鐘吵醒的她頭疼欲裂,跌跌撞撞的走進衛生間開始吐,她酒量不怎麼樣,雖然不至于一杯倒但也算不上好,外加這幾年胃病也越來越重,昨天吃的那點東西幾乎被她吐了個幹淨,到最後隻能嘔出些酸水。
沒有霸總命,一身霸總病。
“咳咳……”她用手背抹了下嘴,皮膚上鮮豔的紅讓她有兩秒的宕機,她腳步虛浮的撐着洗手台站好,擡頭看向鏡子,氣得眼前發黑。
“王、雅。”
發絲淩亂,眼尾泛紅,嘴唇上的口紅花掉,但最顯眼的還是她臉上的那行用口紅寫下的花體英文。
右臉上的puppy顯眼且嚣張,吳語笙咬牙切齒,漱了漱口就拿上那支口紅推開卧室門:“姐姐,把我當小狗了?”
王雅覺淺,醒來後見她這準備算賬的模樣心裡發虛,剛想溜就被她扣住肩膀按在床上,吳語笙扭開口紅,在她的左臉寫下了同樣的英文單詞,隻不過更花哨些。
【puppy love】
口紅的外殼輕佻的拍了拍她的臉,吳語笙吹了個流氓哨,笑容戲谑:“姐姐,你是真不怕被狗咬啊。”
以早戀為種子生長出的爛果流淌着回憶的膿汁,王雅看着她的唇,手指用力的碾着,狎昵的動作像是需要毀壞這兩片豔麗的花瓣,碾成泥,滞留在她的指尖。
糜爛,馥郁。
她的月亮在腐爛。
東邯的墓園大多設立在南郊的山頭,王秀芳女士的墓地買的早,當時才一萬多,現在聽說價格都漲到四五萬左右了,吳語笙心想自己手頭現存的錢夠不夠給自己買一塊風水尚可的墓地,确保原主下輩子投個好胎。
墓園森冷,天公不作美,原本豔陽高照的天稀稀瀝瀝的下起朦胧的小雨,黑色的雨水罩在二人的頭頂,隔絕了潮濕的水汽。
兩年前斷掉的骨頭遇陰雨天傷口還是有着螞蟻啃噬般的癢和疼,吳語笙面不改色的把手中的傘往王雅那邊傾斜,雨珠在她的皮夾克上蹦蹦跳跳。
“我未來想葬在這。”
王雅握住了她仍然冰涼的手,把手中的白菊花放在了母親的墓碑前:“再過八十年你再和我說這話吧,現在說有點太早了。”
“我這叫未雨綢缪。”這次吳語笙沒有再回握住她的手,手指張開,指甲發紫:“我喜歡東邯,不管是景還是人還是物,我的心跳與這裡共鳴,我不想回首城,那沒有我的回憶。”
“我屬于這裡。”
“你也一樣。”
“如果你死了……”王雅握住她的手在發抖,她的呼吸逐漸急促,每說一個字幾乎都像在嘔血:“我他媽就和你葬一塊,誰讓你當時選的《羅密歐與朱麗葉》,你要是死了我就殉情,我不獨活,你死了也别想擺脫我。”
“你不能死啊……”
吳語笙的聲音在發抖,臉上的水珠不知道是水還是淚,她的表情平靜,可眼神卻翻湧着驚濤駭浪:“你死掉了,我就前功盡棄了。”
“不要溫和的走進那個良夜。”
“而我生來就是為了赴死的。”
她微笑着,在她眼中,王雅的皮膚上睜開一隻又一隻湛藍的眼睛,她伸手捧住了王雅呆愣的臉,把額頭貼上對方的額頭,聲音微乎其微,消散在雨幕之中。
“隻要一天有人類,或人有眼睛,
這詩将長存,并且賜給你生命。”
“我給予你永不凋零的長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