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閉上眼睛,夢魇就能把他吞噬。
于是,維克機械地一次次練習擊劍,等他練到完全沒有思考能力的時候,就能入睡了吧?
整不死他的,隻會讓他更加強大。維克猩紅着雙眼,額頭上冷汗涔涔。反正,他甯可累死自己,也絕對不想讓那隻魔鬼再在夢魇中壓上他的身軀。
“昨天把腰都快扭斷了,今天站崗就無精打采。早知道是這樣,直接放到後宮不就好了。”
“是啊!我們這些陪跑的才是實慘。和他一樣時間被千挑萬選地進來,可功勞都被搶走了。”
“太貪心了,既要賣身,還要軍功。不給我們這些普通蟲一點活路?”
維克都聽到了。
他深深呼吸,然後極度克制,最後拔出佩刀朝着那幾個嚼舌根的走過去。
正困得翻眼皮的同僚看到了維克,簡直像看到了煞神。
維克能打趴搏擊錦标賽的往日霸主,戰績可查。他拔刀,這是已經被蟲皇寵到了無法無天可以肆意殺同僚的地步?
“你幹嘛?做都做了,還不能說兩句了!”
“就是,你可别過來。我的出身家世不是你這條野狗能惹得起的!”
野狗?
維克笑了。
他笑起來,氣場更加可怕。
說得太好了!
明明就是野狗,家裡誰都不管他,把他當做一條狗般送來送去。被陛下撿回來後,他也隻有當鷹犬爪牙的價值。
陛下的一把好刀,薩菲斯的一條好狗。
為了感謝二位同僚的一針見血,維克幫他們一個大忙!
一刀砍了一條蛇,血濺當場。
“蛇?我的媽,這葡萄山莊就是蛇多。”
“我還以為什麼呢!蛇而已啊!”
被救的同僚要面子,又不敢完全信任維克。甚至懷疑維克這麼一刀,是殺雞儆猴來着。
“我告訴你,我不會感謝你的。因為你,我們皇家親衛班都要被同僚們笑死了!”
“笑什麼?”維克反問道。找人說說話,反而輕松了。
“關于你的消息傳到了冬宮,大家都說陛下在外面撿了條野狗,因為喜歡就養在身邊。和我們穿一樣的制服,幹一樣的工作,這不是羞辱是什麼?”
維克收刀:“我升職,憑的是自己的本事。”
能在邪神身下撿回一條命,這難道不是一種本事?維克抛開尊嚴和廉恥心,這種時候可一點不謙虛。
“算了吧!都沒上過正規軍校,也根本不懂蟲軍建制的傻瓜,無論你怎麼受寵,在專業的軍事家面前你就是不值一提的野狗而已。”
“看什麼看?我們又沒說錯。”
“你以後要是成了我們的上司,我第一個不服。我,我還拍了那天你搔首弄姿在台上跳舞的錄像了。到時候你當高官了我就拿出來,到處放到處播。”
什麼?他們也看了,還錄像了!
維克尴尬得很想死。
“對,我到時候就說,這不是維克大人的黑曆史,這是他的來時路。”
說完,他們兩個互相攙扶着撒丫子就跑。
維克被他們兩個說透後,倒是不想在這裡蠻幹,想回去休息了。
把自己的身體折騰壞了,他連薩菲斯的鷹犬好刀都夠不上,那還有什麼價值呢?
到時候,靠着蟲皇對他那一股腦的不知道何時會消散的恩寵過日子?
維克從小就很有危機感,沒有被家人真正愛過的孩子,想的始終都是自己的價值。他不是喜歡摘桔子,也不是喜歡弗蘭。
但是,能幫家裡人看守橘子園,做維力做不了的體力活。
或者是和父母眼裡的公務員弗蘭訂婚,這些都是彰顯他價值的事情。
所以就算沒有那麼多的主動性,可維克還是卯足力氣去做了。他也害怕,把自己撿回去的薩菲斯有一天會一腳踹開他,說他維克沒用了。
帝皇的恩寵猶如浮雲,維克手上能掌握的籌碼實在太少了,太好了……
剛才那兩個同僚說得沒錯,在這裡他和他們穿一樣的衣服,幹一樣的活兒,能有什麼前途?他才十九歲,以後,就隻能靠着扭臀擺胯的身子骨活下去嗎?
黑漆漆的房間裡,停電後隻有外面的星子灑落餘光。
維克埋頭在被子裡,裡面卻很亮。
他在光腦上查找軍事學院的信息,他想過了,連父親都會為了維力的前途去千方百計找一所能給弟弟鍍金的藝校。
而他,為什麼不能一步步地給自己規劃好前程,做自己命運的主人?
隻是,讀書需要離開薩菲斯。這是他唯一舍不得的地方。
看不到他的銀發,無法嗅到蟲皇陛下的味道。更别說,也許久而久之,陛下就把自己忘了。
他很普通,普通到維克甚至懷疑蟲皇一轉頭就會遺忘自己,再也想不起來他還撿到過自己。
可是,他留在蟲皇身邊能成為一把好刀嗎?
更讓維克感到揪心的是,他惹了不該惹的魔鬼。魔鬼跟着他,蟲皇陛下也會遭殃。
他收起自己的煩躁,在光腦上不斷翻找他夠格的學校。蟲星最好的軍事學院是帝國戰略航空學院。
維克隻是粗略掃了一眼,就隻能望洋興歎了。
他這隻從來沒離開過巴蒂的土包子,與戰略航空真的太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