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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霖保持着一個姿勢躺了快半個小時。
醫生讓他别抽煙,他便不能抽。可這又沒狗,所以隻能硬熬。
很快隔壁床那個女人的女兒來看望她了,周遭變得熱鬧起來,估計再沒幾分鐘,隔壁的隔壁那個小男孩兒的家長就會來,病房會變得更加熱鬧。
柏霖熬到感覺好些了,浴室起身準備去衛生間苟一苟。
隔壁床那個女人的女兒見他動彈了,連忙搭話問:“要吃蘋果嗎柏先生?”
女人碰了碰她的手臂,用眼神示意她不要打擾柏霖,柏霖默默地穿上鞋,嘴角擠出一抹笑來,柔聲說:“謝謝,吃過一個了。”
他扶着床站起來,說着指了一下床頭櫃上那被他咬了一大半的蘋果,“還沒吃完呢。”
“哦哦,”她略帶尴尬地收回了手上的那個蘋果,看了眼她媽,兩個人眼神交流過後,她對柏霖關心問道:“你現在要做什麼?需要我的幫助嗎?”
昨天下午徐槐枝給他帶來了一根拐杖,他在醫院行走都是靠的它。
不過柏霖一直以來适應東西都挺快的,而且平衡好,今天是骨折的第二天,他也大概能瘸着腿走路,于是他笑吟吟地打趣說:“沒事兒,不用,有拐杖呢,沒有我也能瘸着去浴室。”
“那妍妍去把浴室門幫小霖打開一下吧。”隔壁床的alpha女人說。
她女兒便利索地前去提前幫柏霖把浴室的門打開了。
這個病房的浴室門不太好開,需要用力推,正常人有些時候都會借個力,骨折的人就更困難了,但也不能開着不關,晚上有漏水的情況,滴滴答答的很吵人休息。
“謝謝。”柏霖用拐杖走到肖妍身邊,緩慢而穩當的進了浴室。
“你用好了敲個門就行,我來幫你開,别傷着自己。”肖妍給他關門的時候提醒說。
柏霖感謝地點點頭,“好,謝謝。”
他在浴室放了一盆熱水,脫了衣服用溫水擦拭自己的皮膚。
一方面是清洗一下兩天沒洗的身體,一方面是用溫度緩解身上的不适。
忙忙碌碌了好一會兒,花了十來分鐘,才大緻擦幹淨身體,然後又慢吞吞地穿衣服褲子。
今年秋天冷得很快,柏霖就算是把窗戶關了,也覺得涼飕飕的,身上直起雞皮疙瘩。
上衣是最好穿的,褲子便有些困難了,柏霖耐着心先穿患肢,他把褲腿卷起來,慢悠悠地從包得像個棒子的小腿穿過去。
可哪怕再慢再耐心,手法生疏始終是個硬傷,穿褲子哪有脫褲子好擺弄,柏霖有些無助,還感覺有些痛,好不容易才把患肢的小腿穿過褲腿,坐着的塑料小凳卻因為他的重心過于向後靠而讓他忽然滑倒。
柏霖也是摔慣了的,傾倒時沒有之前被周意緻他們推搡摔倒那麼猝不及防,這次有所反應,所以摔得很輕,不痛,但因為不小心撞到了旁邊的架子,架子的東西滾下來了,砸得震天響。
柏霖縮了一下,沒被砸到,隻有些無語。
看着這一地的狼藉,他聽到外面模糊的談話聲忽然沒了,心蓦然升起一股無力感,剛要開口說自己沒事兒,門卻不如他的願先一步被敲響。
“……我沒事兒。”柏霖更沒勁兒了。
倒也不是尴尬,就是無語,他真的不能接受自己的笨手笨腳,尤其是現在這種需要自己精明能幹可以給自己撐起一片天的時候,“我……”
哐哐。
“我可以開門嗎?”
柏霖赫然愣在在原地。
外面說話的人不是病房中唯一一個健康健全的肖妍,而是幾十分鐘前被他趕走的宰樹鳴。
柏霖瞬間如同被冷水迎頭淋下,渾身都僵了。
“付……柏霖?”宰樹鳴在外面重重地敲了兩下門。
柏霖看着浴室門的霧面玻璃,喉嚨像是被人掐住,他說不出話,也不知道說什麼。
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逃,逃走,縮小鑽進盆裡也好,縮小從下水道溜出去也好。
他不要宰樹鳴看到現在的自己,不要宰樹鳴有機會、見縫插針地切入他現在極其渴望有人來幫他一把的心。
門最後響了兩聲,下一秒,宰樹鳴推開了它。
浴室有鎖,但本就難開,加上外面的人也沒有不懷好意的,他便壓根沒鎖,宰樹鳴推開門,他能做的就隻有側開臉,把半張臉都埋進肩膀和鎖骨,以此來逃避被宰樹鳴看到現在這麼不堪的自己。
掩耳盜鈴。
空氣好像在這一刻靜止了,或許兩秒,或許三秒,或許十秒,宰樹鳴率先作出反應,他把門關上,在外面的人哎呀呀着問有事兒沒時穩住大局回答着沒事,然後在柏霖身前蹲下。
柏霖坐在地上,衣角被打濕,穿上一隻小腿的褲子也被打濕,值得慶幸的隻有沒看見有外傷。
他脫下外套,蓋住了那兩隻又長又白的腿,聲音很沉悶,少了些之前聽得出來的清冽感,含着些的擔心和關心,問:“能站起來嗎?摔疼了沒?”
柏霖很難說現在到底是什麼情緒,羞憤?還是恨自己不争氣?
眼淚掉在肩膀上,他倔強地盯着浴室的角落,對自己眼前劃過的淚珠也頗有怨怼,“……沒事。不疼。”
這四個字幾乎是他咬牙切齒說出來的。
宰樹鳴檢查了一下他受傷的腿,把打濕的褲子給他脫了,确認包紮的位置沒被弄濕,才松了口氣。
拇指不小心擦過他的膝蓋,柏霖下意識地蜷了一下腿,恨恨地說:“别摸我……”
宰樹鳴頓了頓,看着他的眼神的晦暗不明,片刻,他把柏霖的小腿搭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将他的雙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後一手托着他的腿臀,一手撐地借了把力,輕巧地将柏霖抱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