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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出來啦,”同病房的小男孩兒家長拉開簾子後看到了躺在床上的柏霖,關心道:“摔着沒啊?你怎麼弄的?”
宰樹鳴看着保持緘默的柏霖的背影,轉頭回了浴室,去收拾了落在地上的那一堆洗浴用品。
“……不小心滑倒了,不是什麼大事兒,沒摔到哪兒。不疼。”柏霖縮在被子裡回答他。
而家長立馬就轉頭告誡起自己的孩子來,“看到沒。我都說很危險了,還要跟我犟嘴,洗澡非要不穿鞋。”
男孩兒比付首含小不了多少,正是叛逆的時候,他哼了聲,說:“反正我不會摔。”
“你就犟吧,再摔着,我可不管你。你也别指望你爹那比我還忙的大忙人管你。”男孩兒的父親說。
男孩兒哼哼着,不搭理他的父親。
宰樹鳴收拾好了裡面的東西,拿着被打濕了的柏霖的病服下裝走出來,說:“我去給你換一條褲子,衣服要不要換一身?不是也濕了?”
柏霖不搭理他,他便自顧自地把柏霖床位的床簾拉上了,說:“還是換一身吧,天冷别着涼了。”
柏霖被他扶着坐起來,一言不發地被他擺弄着,脫下了上衣。
宰樹鳴一眼都沒多看,收了帶有他身體餘溫的衣服和冰冷的褲子,給他披上了被子,然後很快速地出去找護士換了一身幹淨的病服回來,給他換上了。
柏霖耷拉着眉眼,由他捯饬着自己,穿衣服穿褲子。
雖然柏霖安靜地配合着宰樹鳴,但宰樹鳴卻感覺得到他對自己的抵觸,很刻意的避免這和自己的肢體接觸。
難免碰到一下,他都要撤開,反應不大,像含羞草,輕輕地挪開,然後當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
宰樹鳴給他穿好衣服後沒急着把床簾拉開。
隔壁的母女回來了。
宰樹鳴多此一舉地給他整理着本就已經很整潔的領子,猶豫了半晌,才說:“……我不會再提你不想提的事情,今晚允許我守在你的床邊吧。”
柏霖因為他給自己整理領子而微微低着頭,宰樹鳴得不到他的回應,也看不到他的神情,隻能幹等着。
“……宰老師還是先顧及好自己的生活,”不知這樣将此了多久,柏霖終于說話,他扭過身子,拉開了和宰樹鳴的距離,說:“旁人的生活少關心。”
宰樹鳴的手頓在半空。
柏霖摸了摸自己腿上穿着的幹淨幹燥的病号服,說:“……謝謝你幫我去換衣服,也謝謝你幫我穿衣服。”
說完,他仰起頭,對宰樹鳴下了一下,真誠的笑,裡面的勉強都像是因為拒絕了宰樹鳴的好意而為難的愧疚,“高三挺難帶的,勞心勞力,您别為了不相幹的人耽誤了自己的生活。”
其實柏霖不知道宰樹鳴為什麼忽然跑回來,也不知道為什麼宰他們之前相識過後就明裡暗裡地想接近自己,目的都很單純,好像就是為了幫點自己什麼。
而這種行為的起點,柏霖猜應該是他看出了自己還在在意之前他扔下自己的那件事情,所以想洗去之前那些不好的回憶,以至于做出些東西。
但柏霖覺得沒必要。
當然也可能不是這個原因,隻是這個原因解釋起來更順些,并且除了這個理由他想不出别的。
一别多年的養兄弟,本就在十一年前生出來嫌隙了,現在來對他好,絕對不會是因為什麼狗屁的親情。
那種東西,拴不住十九歲的付樹鳴,更不可能拴住三十歲的宰樹鳴。
宰樹鳴也沖他笑了笑,淡淡的,“……挺好帶的,都很聽話,不用我費心。”
油鹽不進。
柏霖想拉臉,罵他怎麼聽不懂人話。
但對着這張臉到底是沒罵出口,隻是說出來的話更直白了些,“我是說,我一個人在這裡住着挺好的,不用别人陪着我。謝謝你的好意。”
宰樹鳴往後看了看。
後面是床簾,床簾背後是那對正在聊天的母女。
柏霖不知道他這個動作是在幹什麼,隻見他看了一眼就轉回頭,聲音壓低了,像是在說悄悄話,“肖阿姨說你晚上翻來覆去睡不着,半夜上廁所也不開燈,拄着拐磕磕絆絆的,很危險。”
柏霖:“……”
“那我開燈。”柏霖說。
反正就是不要他陪在這裡。
要恨就恨個徹底,他讨厭那種明明恨得咬牙切齒,卻因為對方做了些什麼好事,最後恨也沒有立足的地方了。
“你走吧,我真不需要誰陪。”柏霖别開臉,“以後也别花時間來醫院了,這事兒本就跟你沒關系。”
他一邊說,一邊把宰樹鳴的外套從被子裡拎出來,還給了他,“拜拜。”
宰樹鳴看着他手裡的自己的衣服,猶豫着接過了,但沒走。
柏霖刻意無視他,又拉上被子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