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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塵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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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征着哀喪忌諱的顔色在這青天白日下飛揚,被日光泡過的白布亮得像一柄雪刃。越頤甯迎着太陽望去,被刺得微微眯起眼睛。

她先去了城東的一家書肆。

這裡是錦陵城中最熱鬧的地方之一,共四層樓,二樓到四樓都是藏書架子,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書籍供人挑選;一樓是茶館,中間幾層的房梁挑空,搭了一座木台子,時常有說書的在這兒講些野史名本。

越頤甯進得巧,一來就遇上個剛剛開講的。

茶館裡坐滿了人,台上的男子手持折扇,輕搖拍打,聲音洪亮:“咱今兒講的,是東羲國那名垂青史的開國皇帝,熙元帝的故事。”

“話說熙元帝開國後,勵精圖治,納善如流,又兼輕徭薄賦,節用裕民,縱觀史書百代,也可稱為勤政愛民之典範。其嫡長子亦是賢德兼備,才貌甚隆,弱冠之年便被冊封為太子,熙元帝甚愛,為其取号‘德馨’。”

“這熙元帝冊封太子,真是半點沒帶猶豫的。”

“就拿野史《東羲·熙元帝傳》中的一段說吧,熙元帝在位期間,匈奴外患不絕,熙元帝曾多次出征北伐,期間朝政事務都全權交由德馨太子負責,将自己最得力的心腹和大臣都撥給他協助。”

“可想而知,這是多麼深厚的信任!皇帝與太子的關系向來微妙,進則猜忌,退則不滿。唯獨對這個兒子,熙元帝是給了自己的全部,除卻器重和教導,還有遠超平常天家中的父愛。時人銳評,其寵愛程度,想來哪怕是德馨太子伸手問他要這皇位,熙元帝也會拱手相讓罷!”

“然而天妒英才。誰也沒想到,德馨太子二十七歲生辰那日,竟于東宮寝殿中突發惡疾,未等太醫趕到便驟然逝世。”

“發喪之日,熙元帝撫着靈樞,仍失聲痛哭,難以自已。當天,燕京城内滿城白布,飄揚百日。”

“而後二十年裡,熙元帝前後廢立太子三人,不理朝政,越發昏庸暴虐。其間流傳最廣的一則暴聞便是‘人皮鼓’。”

“史書記載,熙元帝晚年廣納舞姬入宮,殺之剝皮,以美人皮為鼓面,擊鼓為樂,慘死宮廷的舞姬多達數百人。最黑暗的一段時日,東羲南境兼遇三年水患,顆粒無收,朝廷内酒池肉林,巷陌間易子而食。”

“熙元三十一年,洪戊帝帶兵攻入皇宮,手刃其父,方才結束這場民不聊生的噩夢。”

“嗚呼!何其悲哀!曾經勵治神武的一代明帝,老年竟因痛失愛子而性情大變,走向如此結局,實在是令我等歎惋不已......”

越頤甯的目光掃過底下騷動的人群。那說書人在台上繪聲繪色,坐茶桌邊的客人議論紛紛。

“曆史重演了!”

“誰曾想,好好的太子殿下竟會一夜之間暴斃于東宮......據說當今聖上聽到消息,當場便昏厥了過去!”

“這離太子殿下去世已經過了快一個月了,按禮制,東宮喪事既出,燕京需全城挂白布七日。可現在别說是燕京了,便是燕京腳下這錦陵城裡的白布也不曾撤下,也不知這國喪禮還要維持多久。”

“你說,這太子殿下究竟真是積勞成疾而死,還是背後另有陰謀?不然正當壯年、無病無疾的人,怎會說沒就沒了.......”

“太子殿下是已逝皇後親子,雖聖上厚待太子殿下,但最寵愛的妃子卻是四皇子的生母麗貴妃。”

“麗貴妃是顧大将軍之女,顧氏一族名将輩出,手握兵權數十年,誰敢說他們沒生一絲一毫的異心?要我說,太子殿下的死絕不是意外。”

“可惜了,若太子殿下能即位,定是一代明君。四年前的黃河水患,便是他親至五州渡口,督工協力;他還多次進言修改律法,主張寬仁,去除酷刑;也是他提議在各地設立女學,推行義講,才有了近十年來衆多平民女子入仕的勝景。”

“太子殿下登基,那是民心所向,衆望所歸!可恨老天無眼,竟然早早收他去了!”

“如今燕京附近多地遭逢大旱,今年北方春季又雨水稀少,眼看着入夏漸深,這旱災怕是要越來越嚴重了,我認識的幾戶人家都說再這樣下去,今年恐是要顆粒無收......”

“人禍既逢,天災不斷。東羲國運已有衰亡之象!”

“天家的事,豈是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可以議論的?快快把嘴巴閉上吧。”

茶煙,哀歎,竊語。滿腹猜測彙聚成一條嘩然作響的洪流。籠罩在烈日下漸漸幹癟的城池,潔淨的白布裹着肮髒的沙土。數百裡外,燕京城内,衆說紛纭中,似是波瀾詭谲,風起雲湧。

這天,要變了。

浩蕩喧鬧之上,鬥笠青衫的女子倚着欄杆。樓閣一隅,翠色橫生。

越頤甯正聽得起勁,小二已提着捆好的三本書來了:“越姑娘,先前訂的書我給你拿來了,你且看看書目都對了沒?”

越頤甯連忙伸手接過:“欸,勞煩了。”

小二嘴巴未停:“一共三本,分别是《西廂凄楚癡情緣》,《王府世子的落跑妻》和《庶女奇聞》.......”

小二說話中氣十足,一嗓子便傳出老遠。

“哎哎!别别念出來!”這幾個名字一念,越頤甯登時替自家那個愛看狗血小說的侍女感到了尴尬,連忙打斷小二,“我自個兒看就行了。”

小二自打了下嘴巴,嘻嘻笑:“明白明白。”

越頤甯拿了書,買了茶葉,進城的兩樁大事已了。

她走出書肆,取下鬥笠,一邊呼着氣兒一邊晃着,試圖扇出點涼風來。

現下正是午後,最熱的時間,便是她穿的青衫薄衣也快濕透了。

為了避暑,越頤甯特地鑽入小巷,沿着屋影往城南走去。

再過一段路便是出城的大道了,越頤甯思忖着,忽然被路邊的叫罵聲吸去了注意力。

“你個混賬玩意兒,賠錢貨!我讓你再跑!”

猝不及防地,有個人影橫摔在了她面前,越頤甯瞪大了眼,還沒瞧清楚人樣,那叫罵聲已經近了,五大三粗的男人正氣勢洶洶地走過來,手裡還握着一根竹鞭。

越頤甯的視線不由自主地停留在那根竹鞭子上。被打磨過的竹條本該是油潤的天青色,現在卻渾身布滿了暗沉的血垢。

男人并不介意這是路邊,直接一鞭子抽在了那趴着的人身上,哧地一聲悶響,越頤甯聽到腳邊那人吃痛的哼聲,衣衫底下登時洇出血來。

男人還在罵罵咧咧:“你個賤種,天打雷劈的,還敢跑!看我不打死你!”

越頤甯見不得這樣的場景,眼見着男人又要抽下來,她下意識地伸手擋在那人身前:“使不得,有話好好說,不要當街傷人啊!”

男人舉得老高的鞭子停在了半空中,大抵是瞧清楚越頤甯的長相了,一臉的兇惡頓時消了,換上笑臉來:

“哎喲,您誤會了,這就是個奴隸!我是在教訓他呢,我要是不抽他,他下次還敢跑!我可是花了大價錢把他買回來的啊,他要是跑了,我可就血本無歸了!”

男人變臉變得老快,看向奴隸時馬上又換了個表情,他狠狠啐了一口,“賤東西,趕緊給我起來,滾回裡邊去!”

越頤甯也看出來了,這大概是個奴隸販子,而趴在她腳邊的這人是個不聽話的奴隸,逃跑沒成功還被抓了回來。

她讪讪地放下手:“.......原是如此。”

在東羲,奴隸買賣是合法的,奴隸等同于私人财産。奴籍本是賤籍,主人尚且可随意打殺,何況是奴隸販子,便是官府也管不着别人處置自己的财産。

越頤甯知道自己是多管閑事了,摸了摸鼻子,戴上鬥笠就要走掉。

那男人的叫罵聲實在紮耳,鞭子落在皮肉上的悶響不斷。她面色未變,仿佛沒聽見一般,卻加快了腳步。

巷陌裡的商鋪挨得極近,兩個女人倚靠在門前閑聊,聲音就這樣飄進了她的耳朵裡,“啧啧,這奴隸才運來多久?就快被他折磨死了。”

越頤甯頓足,兩人沒有察覺,還在聊。

“這奴隸剛送來時,王哥還想着能賺一筆大的,擱我面前死炫耀。我不信,去他那瞅了一眼,徹底服氣了。那皮相真是頂好的,賣給那些好娈寵的貴客,一賣一個準!”

“沒戲!這奴隸膽子大過天,貴人想看一看他那張臉,他張口就敢咬貴人的手!”

“這麼有骨氣怎麼淪為奴籍的時候沒自絕呀?”

倆人似乎也是奴隸販子,倚着門框咯咯笑着。

越頤甯走不動了。她站在原地,一咬牙,又折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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