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躲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肯利·艾佛利醉氣熏熏地朝她吐出一口濁氣,這難聞的氣味讓安娜臉都皺成了一團,而男人還在訓斥她。
他随腳甩開沾滿泥點的靴子,“家裡這麼冷,你是想凍死我嗎?”
她小聲嗫喏,不敢告訴男人是因為他沒有交錢才停了電。
反抗他隻會引來男人氣急敗壞地暴怒,她今天不想受傷。
于是女孩向他求饒,祈求男人的原諒。
今天的男人似乎是在外面碰了壁,嘟囔着酒吧的人沒有眼光,辱罵那個看不起他的投資人沒有眼光。
“你為什麼這麼看我,你也像那個男人一樣看不起我嗎!”
他立刻瞪直了眼睛,黃牙闆咬牙切齒地揪住了女孩的頭發,撕裂頭皮的痛苦讓安娜沒忍住發出了一聲痛呼。
“爸爸,我沒有,爸爸,爸爸求你……”
“别在那裡裝了!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一定也在心裡看不起我!”
“你那雙該死的眼睛就和你那早死的母親一樣讓人惡心!”
“你和那個女人一樣都是養不熟的白眼狼,你們花着我的錢卻盤算着如何讓我死得體面!”
“但你可騙不了我,你這個自私的女孩!”
安娜忍住眼眶中打轉的眼淚,她知道自己不是男人嘴中的樣子,盡管母親的樣子已經越來越模糊,可她記得母親的每一句話語。
她說,安娜,你是我最愛的小公主。
她說,安娜,你是最堅強的孩子。
所以她吸了吸鼻子,任憑男人将她拽倒在地。
男人見她不反抗,自然沒了發洩的趣味,罵過一通後就坐在了餐桌邊,他自發地吃了起來,“你看看,我就說你這樣的懶坯子不被罵着就幹不了活,”他大口嚼着安娜蒸出來的面包,女孩縮在牆角吞咽了下口水。
男人不會給她留下一點兒碎屑,但安娜自然有着自己的小……技巧。
她早早在自己的房間裡藏下了一小塊面包,現在隻要等男人去睡今天就結束了。
再等等,安娜,她安慰自己。
今天他沒有對自己拳打腳踢,這已經很好了。
然而男人卻陡然發怒,将那碗湯都砸在了安娜頭上。
血液順着女孩的額頭流下,安娜一時之間愣住了,甚至沒有反應過來疼痛。
“這湯都涼了,你今天是不是就是想看我出笑話?”男人不知道犯了什麼病,眼睛中因為這湯流露出病态的瘋狂。
他解開皮帶,讓女孩立刻發起了抖。
“讓我好好教教你規矩!”
不……
不。
不!
不要!
逃吧安娜!
母親的聲音在她的耳尖乍響,女孩再也克制不住,她立刻爬起來,往大門處跑,此時哪怕凍死在外面的的恐懼也抵不上男人的嘴臉,女孩咬緊了牙關,眼睛裡隻剩下了門的倒影。
然而男人再次抓住了她的頭發。
男人用力地将她拽到自己身前,而安娜情急之下咬了男人的胳膊一口。
“啊!”
她下了狠嘴,而男人果不其然因為這反抗而下意識松開了手。
“好啊!你這個小雜種!你竟然敢咬我!”
女孩落地的一瞬間便改變了路線,沖向了樓上。
門口已經被男人壯實的身材擋了結實,她隻能往樓上跑,在最無助的時刻向着自己的房間跑去。
男人追在她身後,直到她将自己的房門反鎖,心髒都還砰砰作響。
夜晚,這間地處偏僻的房子内的一切都将都沒能被小鎮的居民們察覺。
她驚恐地縮在衣櫃中看着自己房間的門被男人敲得砰砰作響。
“你竟然還敢鎖門!我是不是太慣着你了!”
“安娜!”
“安娜給我開門!”
“安娜·艾佛利!”
似乎是察覺到自己撞不開這門又或者害怕被鄰居察覺,男人放軟了語氣,誘哄着女孩,“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安娜,你知道不乖的孩子會怎麼樣的對吧?”
“……你也不想你媽媽在天堂受苦吧?”
“安娜,想想梵妮。”
男人絮絮叨叨地說着,而安娜一直沒有給他開門。
男人再次暴躁起來,再顧不上什麼動靜,将房門踢得砰砰作響。
在又一次猛擊後,房間恢複了甯靜。
女孩等了一會兒動靜才從衣櫃中探出頭。
而男人就在這時咔的一聲砍開了安娜房間的房門!
“啊!”安娜終于忍不住發出了一小聲尖叫。
房門的把手在第二次砍擊後碎了,男人推開了女孩房間的門。
他放下斧頭,發紅的眼睛如同被激怒的野牛,大人的巴掌狠狠甩在女孩的臉上,一瞬間的嗡鳴讓女孩失去了方向感,鼻子中留下了鮮紅的血液。
額角與鼻子的血液混在一起,讓這張小臉有些慘不忍睹,即使這樣女孩也沒有發出太大的動靜,男人卻在血液的刺激下終于恢複了些許理智,害怕真的弄出人命,他不顧女孩的求饒,将她拖行到了大門口。
“不是想跑嗎,跑啊!”女孩身上還穿着單薄的衣服,疊在一起的夏衣抵不住從森林吹出的冬季的冷風,他将女孩狠狠扔出了家門。
安娜哭得亂七八糟的臉埋在了雪中,紅色和白色混在了一起,溫度潤濕了土地,泥土沾染上她的膝蓋和手腕,她瑟瑟發抖地轉過身,卻隻看見了男人關上的房門。
“既然如此就在外面呆個夠!”男人氣憤的言語被關在門後,連同燈光一起熄滅在了寒冷冬夜。
安娜是個很懂事的孩子,她知道自己躺在這裡隻會步入死亡。
盡管母親的懷抱讓她留戀,可她不想步入這樣的死亡。
她在原地趴了一會,直到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腦袋。
手尖已經被凍得冰涼,她在恢複行動能力後還是第一時間爬到了避風的地方。
身上的衣物更加泥濘與肮髒,她蜷縮在牆角不再動彈。
在這樣的冬夜,大雪和從森林中吹出的冷風,是可以凍死人的。
安娜知道這些,梵妮曾經告訴過她冬天要穿的厚厚的,要避開能凍透人的冷風。
她吹着自己的手,希望用這溫熱的呼吸維持一點兒溫度,然而于事無補。
夜逐漸深了,睡意也找上了女孩。
安娜克制着自己的睡意,賣火柴的小女孩就死在這樣的冬夜,縱使睡眠的誘惑難以抗拒,她依然努力睜着眼睛,不敢就此入睡。
就在此時,一輛黑色的油罐車駛來。
在女孩打架的眼皮與迷茫的眼神中黑色的如同死神一樣的大車停在她面前打開了一側的車門。
車内暖風撲面而來的熱意讓她清醒了一瞬,她不敢相信眼前的畫面。
這簡直像是……魔法。
這是個邀請嗎?還是我做的美夢?
即使這是個夢,也請讓我……
為剩不多的理智提醒她警惕,然而求生的本能最終壓過了一切。
小小的女孩艱難地站起身,一瘸一拐地爬上了大車的副駕駛。
恍惚間她似乎感受到腳尖的一股托力,可她實在太痛也太累了,她分不清那到底是真實存在的還是自己的幻想,她迷迷蒙蒙向着車主道歉自己身上的污漬弄髒了他的副駕駛一邊墜入了夢想。
女孩沒注意到自己的歉意變成了無意義的呢喃,而半晌,直到她徹底失去了意識,才聽見了一聲無奈又低沉的“睡吧”。
她在睡夢中久違地夢見了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