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訊在天災簡短地報完平安後結束,漆黑的油罐車踩着最低檔的油門緩緩駛入了一群霸天虎量産機的“包圍圈”中。
結合小油罐車與領袖相似的機體,這更像是黑色版本的擎天柱向他的死對頭霸天虎們自投羅網。
排氣管微微發燙,美琪聽得見自己所坐的這輛内飾皆無的大型機散熱系統的轟鳴,同時油罐車的車廂下排出一圈霧氣,最終在站得最前面也是這群霸天虎飛機中看起來最體面的機子前停了下來。
這很奇怪,不光是天災在和擎天柱大戰一場費了大周折後隻為了将他們帶到一群……老弱病殘的霸天虎面前。
更奇怪的是天災的反應。
起碼在美琪與他的幾次見面中,這輛不可一世的小油罐車從未在任何人面前表現出過這種主動的退讓。
富勒特工說的機械黨另說——美琪一直認為天災處于一種被脅迫的狀态,不能算數。
如今的情況讓敏銳的女孩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美琪有時候真的很愛她的生活,盡管有些不得已的順從,但生活有意思的點也就在于此——你看,盡管她身陷囹圄乃至于敵人正在對着她和富勒特工虎視眈眈,美琪依然沒有從中感受到他們對自身生命安全的威脅。
不要誤會,她絕對和霸天虎打過照面。
霸天虎的狡猾、奸詐、殘忍就烙印在她最深的印象之中,不信的話美琪甚至可以給你拿出來她手機中長達五分鐘的“霸天虎量産機被汽車人強拆”視頻以作證。
當這些大鐵塊處于戰鬥期間,不管是哪方勢力,在戰場可都沒有什麼道德可講,勝利和生存才是第一要務,但哪怕憑借她所看見的那些東西來講,美琪也相信這在賽博坦文化中一定屬于要被标注年齡限制的勁爆畫面。
所以她可以給你打包票,她絕對不會錯誤評估霸天虎對自身性命的威脅與危險性。
但随着眼前一切如同慢鏡頭一般在富勒與美琪的眼前上演,天災的反常舉動依然在繼續。
天災停下後沒有急着變形,圍在他身邊的霸天虎士兵們也一如既往的木讷,可女孩就是從他們的神情中感受到了一絲靈動和……擔憂?
油罐車磨磨蹭蹭的舉動瞞不過美琪,自然也瞞不過他面前站着的量産飛機。
眼前這架量産飛機猩紅的兩道光學窺視孔看不出神情,但随着油罐車不肯變形所拖延的時間的加長,他肉眼可見地“皺起了眉”。
好吧,美琪是這麼覺得的,但擔憂,肯定的。
終于,她眼前那架看起來是這群機子裡機體最完整的飛機做出了行動。
他什麼也沒說,隻是向着天災伸出了一隻尖銳且磨損嚴重的爪子,油罐車像是被訓斥了一樣,車體不着痕迹地退到了森林的邊緣,但他退一步眼前的包圍圈就前進一步。
這某種程度上很好笑,美琪想辦法忍住了。
眼看着量産飛機沒有收回手的打算,小油罐車這才堪堪局部變形出一隻手掌将被捆在他體内的美琪和富勒特工交給了他。
兩個人類理所當然發出了一聲驚叫,但接住他們的機子隻短暫地将目光停留在了他們身上一小會兒,随後就把他們又轉交給了另一架有些跛腳的飛機手上。
後者更加沒有耐心,在把他們放到一處幾乎和賽博坦人一樣高的石塊上,确保他們無法立刻逃跑後就迫不及待地再度将頭雕轉回了油罐車身上。
Okay……現在情況越來越複雜了。
先是油罐車明着告訴所有人她和富勒是用于交換條件的人質,然後現在包括綁匪本人在内所有機子都忽視了他們的存在。
而且天災不是屬于機械黨嗎?
為什麼,或者說,他是什麼時候和霸天虎有交往的?
富勒特工在這種情況下瞪大了眼睛,人類大大的眼睛裡滿是疑惑。
美琪隻看他一眼就知道自己眼前這個大人是靠不住了,她無奈地攤攤手,選擇保持沉默先看看自己眼前這場有趣的“默劇”要如何結束。
眼前的場景其實還挺有壓迫感的,指一輛剛剛與領袖鏖戰的油罐車被一群看起來如同喪屍複活、缺胳膊少腿的機子圍在中間。
本應被“重點關照”的兩個人類反而成了次要品。
森林中間的空地上,油罐車依然不肯變形。
“天災。”
美琪認出這是剛剛在油罐車車廂内響起的聲音,而它的主人顯然就是站在天災面前那架看起來最完好的飛機。
眼前這輛油罐車機身上能量液的痕迹已經被風吹幹,隻在黑色的漆面上留下了類似水漬的髒印,但飛行單位聞得見他身上的甜味,這是隻有賽博坦人的血液才會滲出的味道。
在量産機的處理器中就是一個在尖嘯的明顯信号——有人受傷了。
而且絕不是小剮小蹭的小傷。
K-19對自己眼前正處在自欺欺人狀态的小油罐車簡直沒了轍。
他知道僞裝模式并不能将自己的機體狀态藏住的,對吧?
他深深置換了一口氣,在心裡做了最壞的打算,是的,他們是需要醫生,但這不代表天災需要用自己受傷作為代價。
“天災,”他再度開口,這次的語氣在天災的處理器裡敲響了警鐘,“讓我看看你。”
同樣壓來的還有其他量産飛機擔憂和無聲譴責的目光。
好吧好吧,天災在自己火種中抱怨,為什麼他們要有那麼敏銳的觀察力?
這些小飛機明明連撒謊都不會!
但沒辦法,小油罐車光是看K-19和其他機子不肯罷休的這幅架勢就已經預想到他們之後會做出的反應了。
隻見天災的機體以史上最慢的速度從僞裝模式恢複了人形。
機身上的大部分傷口已經愈合不再滲出能量液,但最為明顯的傷勢依然無從隐藏。
腰腹部的切割傷、膝部關節的金屬淤青,以及小油罐車的金屬手指上依然在滴落能量液的刀刃劃傷。
K-19的磁場粒子變得更加尖銳了,或者說,在場所有量産機子的磁場都變得尖銳起來了。
天災依然帶着戰術口罩,一副看不出神情的冷漠模樣,但不知為何,美琪就是莫名從剛剛還向着擎天柱在内的所有人大放狠話的機子身上感覺到了一絲微弱的心虛和示弱。
有趣。
女孩大大咧咧地坐了下來,不得不說,這些霸天虎給她找了一個絕佳的觀賞位。
天災本以為K-19會說出些責怪的話,但量産機什麼也沒說。
K-19緩緩垂下了機翼,肉眼可見地洩了氣,他無奈地邁步走向那輛已經不自主陷入戒備狀态的油罐車,光學鏡中帶着懇求,無聲地向眼前的機子詢問——他是否可以幫助天災進行治療。
油罐車依然保持着沉默,考慮到眼前這架油罐車的别扭性格,K-19決定當這是一個天災式的同意與道歉。
顧及到天災手上的傷勢,他隻能牽着天災的小臂引導他到一處石頭上坐下。
幾個能移動的量産飛機迅速拿着他們僅存的醫療設備守護在了油罐車身邊。
天災任由他們擺弄自己,手上的傷口被飛行單位們細細包紮起來,就連側肋的傷口也得到了照顧。
K-19則單膝跪在他身前,擡起了他被領袖差點廢掉的腿。
受過重擊的腿部線路在那雙手探進來時微微抽搐,飛行單位細緻地按壓着敏感的能量回路,尋找着其中可能存在的任何零件錯位。
人類女孩似乎在這個時候發出了一小聲尖叫,但沒有引起在場任何機子的注意,就像之前一樣。
天災的注意則全被K-19的動作所吸引,整個機子僵硬得如同被捏住後頸的渦輪狐狸。
油罐車的腳部裝甲抵在飛行單位柔軟的腹部,另一架機體的溫度順着天災的腳部傳遞着熱量,第一次讓天災感覺到一股強烈的想要将腳抽回來的沖動。
但他剛一動彈立刻就被K-19又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