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Au,我們的相識過程。
Au說,是在大學時候,一次他在食堂吃飯,被我搭讪了。他知道我是他的學妹,加了聯系方式。後來我們經常聊天,偶爾出去約會,自然而然在一起。他比我大三屆,先我畢業,找的工作在本市。他賺錢後在學校附近租了房,兩人開始同居。相戀八年結婚,生了一個女兒。
他描述的,完全是陌生的情景。
雖然不想承認,但我忽然感覺到一陣孤獨。原本因重回青春快樂的心情,開始慢慢消散。我對高中沒有歸屬感,我過去的經曆,不再有任何人知曉。原本以為金茂之是和我同樣的人,如今想法卻開始崩塌。
難道真的存在平行時空嗎?
如果不在同一時空的人,因意外來到另一時空,這兩人的關系還存在嗎?
我感覺自己的情感很矛盾,當我回想男友的好時,一時說不清具體,想起他的不好,卻曆曆在目。男友曾說我總是記不好的事情,好事不記。我還反省過,覺得自己自讨苦吃。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夜深人靜,大家都睡了。我捧着手機,思緒萬千。
忽然回憶起前世,有段時間辭職,待在男友那裡。心中是不安的,白天買買菜做做飯,一天一天過得很快。我存款不是很多,但還不至于菜都買不了,更不可能問男友要錢。因為心中總還有些好強,不想自己低人一等。記得偶爾跟朋友聊起天來,會談到夫妻誰管錢什麼的,我就知道,我和男友不可能是那種模式。雖然也不至于AA,但基本上各花各的,加上時常異地,簡直等同于各過各的。
男友比我還愛吃零食,喜歡囤很多肉類零食,還喜歡吃雪糕。有天晚上,兩個人牽着手出門買雪糕,挑選了滿滿一塑料袋,拎着慢慢走回他租房。那時天很黑,偶爾幾盞路燈,小縣城沒什麼人,四周安靜。兩人就在黑暗中慢慢的走,一刹間我有種不真實感。我對男友說,感覺像在夢中。又安逸,又彷徨,也許是因為太喜歡那種靜谧的感覺了吧,同時又知道那是不可能持續的,所以有就有哀傷潛藏心中。
年輕時候,喜歡和讨厭總是很分明。等與人相處至深,發現無奈居多。愛是什麼,說不清。恨也恨不徹底。他壞時,怨怒悲憤,他笑時,身暖心舒。也許隻有我是這樣的軟弱吧,也許是因為我的世界太小,每個存在于我的世界中的人都如頑石一樣,堅不可摧。比如男友,比如父親。
我爸是個脾氣暴躁的人,我和媽一點過失,在他眼裡都是大錯,劈頭蓋臉一陣數落,心情差時,動手打人也不是沒有。從小我就懼怕我爸,他眉色稍厲,我和媽噤若寒蟬。相熟的村人逗我玩笑的話語,用得都是“你看身後誰來了,看你爸不揍你。”語氣好像在講“狼來了,看不把你叼走。”小時候的我還真會神情緊張,回頭看是不是真的。
很小的時候,爸媽在屋裡閑聊,叫我去另一房間舀點瓜子來吃,我去了拿起一個瓢就舀了滿滿的回來。端到他面前時被他劈頭蓋臉一頓罵,說我是傻的嗎?拿盛裝農藥的瓢裝,是想害死他們嗎?我這才意識到瓢上都是粉粉的顔色,仔細一聞,還還散發農藥的氣味。我當然是無心之舉,不是有意犯錯,但我爸不會管我是不是年齡小不懂事,隻圖自己罵的痛快。
小孩子需要教導沒錯,但我怕他至極,他越是嚴厲,我越是怕,且越是笨。别家孩子的機靈我全沒有,越笨他越怒,經常氣得他七竅生煙。
幼兒園時學拼音,我怎麼也不會拼,h-u-a,接下來該是什麼?Na?Ta?Ha?Ma?在我幼小的心靈裡,是無數種選擇。越笨他越要考,讓我用拼音拼“窗簾”。我發不出聲,一頓好罵少不了。後來我媽想到了一個辦法,叫我迅速拼讀,用不到一秒的時間念出所有字母,快到聽起來隻剩一個音,那就是正确的讀音了。我像找到了新大陸,下次我爸再考,我緊張中小聲念叨,因過于緊張,整個身體都跟着用力,加上我要快速拼讀好幾次,所以身子一顫一顫,像發羊角風。我爸疑惑地問我媽我在幹什麼,我媽并不回答,沖我偷笑。而我總算度過了這道大難關,終于再也不會怕拼音了。我媽說,會了不難,難了不會。以後再遇到别的難題,我媽也總安慰我,等會了就好了。
又有次,一個玩伴來我家玩,她是我爸朋友的女兒,比我小一歲,喚做微。
那時我家裡有一個造型奇怪的蒼蠅拍,是我爸自制的。用一塊黑色橡膠皮,上面紮了幾排小孔,再縫在一根小木棍上。微見到就拿在手上玩,揪扯着沒個輕重,眼見蒼蠅拍變形,我怕她弄壞,便試圖從她手中搶過來。我這麼一搶卻激起了她的鬥戰欲,堅決不給我。我們兩人僵持不下,我越用力她也越用力,于是蒼蠅拍變形得更加厲害。我擡頭瞟一眼旁邊的我爸,開始害怕,怕蒼蠅拍壞掉,他怪我。如今搶又搶不來,驚急中,把自己吓哭了。微見勢不妙,立刻閃人。
她剛一走我爸的眼刀就飛了過來,評判到,“真是完犢子”。扭頭對我媽說,看這孩子多完蛋,搶不過人還哭上了。完蛋玩意,被欺負的孬種。
我抓住的他詞語中的重點是,我被欺負。我恨,我才不是被欺負,我哭根本不是因為微啊,而是我爸。
為了證明我不懼怕微,也不是被她欺負的角色,第二天我和微坐在樹下的大輪胎上乘涼時,我毫無預兆地一把将她從輪胎上推了下去,她“哇”得一聲哭号着跑回了家。我爸得知了這一消息,幸災樂禍地對我媽說我把人家孩子從輪胎上推下去了。
因為輪胎很低,并沒有對微造成什麼傷害,所以大人并沒在意,小孩子打鬧罷了,他們隻顧說笑。我卻一直記着這件事。記着自己幼時心中的憤恨及發洩。
還有次爸媽不在家,有村人來我家借鐵鍬。我隔着窗戶看是個高大的男人,就說讓他自己拿。後來我爸回來,要找鐵鍬用,四處尋不着便問我,我說有人借走了,問我是誰,我答不出。他立刻生氣起來,罵我不認識就借,是不是不長腦子。之後叫我去找那個人,找不到不準回家。我無助地出門,根本不知道去哪裡找,即使找到我也認不出,因為我極其不擅長記别人臉孔,借鍬人長什麼樣子也根本沒有一點概念,所以根本不可能找到。事後怎麼收場我也不記得了,隻記得那種焦急害怕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