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問我媽,我媽自己點頭同意。
現在呢,天天地裡趴,曬得皮膚全黑。
姐姐說,“我老姨确實能幹,年年去山上賣功,掙不少錢。”
大姨說,“掙錢是掙錢,那也累啊,像我笨手笨腳,啥也幹不了,至少這輩子輕松了。不像她,心髒都累壞了還幹呢。”
大姨夫說,“能幹還是不累,真累的根本幹不了。”
我說,“都是靠吃藥頂的。”
我媽一直有吃止痛藥的習慣。很小時候我媽打發我去藥店買雙氯滅痛和去痛片,我呢,打小就笨,一路上念叨着雙氯滅痛雙氯滅痛,到了藥店就忘了,問我買啥,我磕磕巴巴說,“雙……去雙片。”
長大後看科普,知道了止痛藥的原理不是治愈病症,而隻是讓人感覺不到疼痛。痛疼隻是身體不适的預警,止了痛,病症還在的。
為什麼我媽要這麼辛苦呢,當然是因為,人活着需要錢啊。
她是個心氣大,很努力賺錢的人。吃不下的苦硬吃,扛不住的累硬抗。不像我和我爸,都散散漫漫,幹活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我小時候搬過很多次家,還租過親戚家房子。我家農村已經是很窮的村,租房的都少見,再破的房子基本也會有個。是我媽熱望的想要有個屬于自己的家,督促着我爸,終于在我高中後搬到了一個舊磚房裡,徹底定居下來。
是她主張送我去鎮上、去市裡上初、高中,一手将我推舉出去。
而她得到的,是我大學未畢業,工作無五險。
她卻沒有說我半句不是,反倒安慰我說,人各有命,健康活着就好。
倒是我爸,沒那麼認命。
有次跟他吵架,那是我第一次鼓起勇氣跟他對峙。
我那麼害怕他,在他面前退讓小心已經成為本能。
可是他當着我面說,他打了我媽一巴掌。
我平心靜氣問他為什麼。
他說,他問我媽,為什麼我對象一天天一句話不說。
我媽說,人家就是那樣的人呗,不愛說話。
然後他就打了她。
那天,是我和對象回家的第五天。
見過了很多親戚,吃過了很多飯。
爸媽一直在忙碌,因為我工作後,他們終于有了餘錢,攢了幾萬塊打算把那個住了十幾年的舊房子重新裝修。破碎的地磚全換新,因某年洪水裂了大縫隙的牆壁推倒重蓋。窗戶買了二手的三層超厚防寒玻璃,總之一切欣欣向榮。
那天白天,我媽去鎮上買了水果,拿進我們屋子讓我和對象吃,她自己去了鄰居家。裝修以來,她和我爸一直住在鄰居家。鄰居是我工作後才搬來的小夫妻,妻子是我小學同學。夫妻兩個到外地打工,聽說我爸媽裝房子就給了鑰匙讓他們免費住。我和對象回來則直接住進新裝的房子。因為害怕甲醛,我們住的卧室窗戶上被我媽堆滿了活性碳包,還用我給他們買得小儀器測了數值,确認有害氣體濃度沒有超标才放心入住。
我在屋裡切我媽買回來的西瓜,半個瓜,切了八塊,見我爸進來,我還給他拿了塊瓜,說一人兩塊。
他隻吃了一塊就不吃了,說要出去。
原來是我二娘家養豬,有隻病死了,于是宰了吃,邀我爸去。
我爸不想去但挨不住面子,還是去了。
晚上我和媽、男友吃得飯。
想着第二天男友就要回去上班了,我也打算給家裡添置點電器。
京東上給我媽買了一個電動車,接着給我爸看手機。
我爸用得是個千元機,用了幾年,他前兩天抱提過很卡。
正看着呢,忽然收到我爸微信消息,叫我過去一趟,說有話對我說。
我當時就覺得不像好事,揣起手機,獨自起身去了鄰居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