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茂之說:“她回寝室了。”
我說:“好神異哦。”
金茂之說:“寶貝你怎麼又重生了呢。”語氣大有點幸災樂禍之感。
我說:“我不懂,這一切都不懂,我怎麼才能離開這。”
金茂之說:“看你下次還亂跑嗎。”
我說:“你說點正事行嗎?我為什麼在這裡?我怎麼才能離開?我是死了嗎?”
金茂之說:“沒死。”
我等着他繼續說,他卻在那沉思。
我耐心等。
金茂之開始發言了:“你車禍後,一直不醒。醫生說你身體沒什麼問題了,查不出來,不醒可能是,你不想醒。”
我說:“我挺想醒的。”
金茂之說:“我就把我們公司的産品給你用了。”
雖然覺得不是什麼好玩意,但我還是問:“什麼産品?”
金茂之答:“簡單來說,就是一種新技術,基于夢的形成原理研發,讓人有全息網遊般的體驗。未來我們公司的發展方向就是遊戲領域,當然現在主打項目是一個以療愈為目的的‘生命回溯’型遊戲,叫做《桃源》。因為現代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心理亞健康,很多人更是因為童年創傷導緻,或者有太多遺憾之事使心理負擔過重。《桃源》可以讓玩家回到過去,重來一次,達成心願。不同玩家的遊戲體驗不同,全看玩家有什麼未了結的心願,一旦了結,就等于遊戲通關。因為遊戲還沒成型,不确定有哪些風險,連内測都還沒進行呢。我看寶貝現在狀況特别适合我們的産品,所以就給寶貝戴了遊戲手環,因為怕出現什麼風險,需要一個内部人進行觀測。我當然是最合适的觀測員了。”
我:“信息量有點大,你讓我緩緩。”
金茂之:“我不知道寶貝通關了會不會就醒了,但你遊戲重新刷新,肯定是沒通關的。”說完他賤兮兮地笑。
我看他笑實在是刺眼的很,一時覺得腦袋裡一堆問題堵着。
我按他的說法往我之前狀況套了一下,如果說有什麼遺憾,未了結心願的話……這也太主觀了吧?他們遊戲怎麼判斷是否真的了結心願?這遊戲到底靠不靠譜啊?好吧,先假定它靠譜,讓我想一想,我上一次經曆有沒有了結感……啊真是越想越感覺我好像怨鬼一樣,了結心願就可以瞑目超生了。他真的不是在騙我吧?真的有這種遊戲存在嗎?金茂之莫不是個超度亡魂的道士吧?
上一次經曆倒确實有很多生命回溯的感覺,比如一些讓我情緒起伏,内心不平的事情發生。我倒是好像一直在了結我身邊人的憾事似的,比如何雨沒趕上見奶奶最後一面;曼曼跟人沖突我終于敢于站在她身邊,雖然很挫;帶文若去我家玩;爸媽的話,我其實有時候會想,如果我不存在是不是更好,因為我媽确實說過為了我而不敢離開的話,因為她如果不在,我爸的怒氣大概都會撒在我身上。而且家裡家務都是媽媽做的,我從小可以說,什麼苦都沒吃過,有什麼都有媽媽罩着,哪怕她的肩膀并不寬闊……如果讓我消失是一種心願達成的話,好像也勉強過關。那我為什麼沒有通關呢?難道是因為金茂之?好像沒有關于他的事情,我生命中重要的人就這麼幾個。也不知道我想的這些是不是對的。
真讨厭這種沒有答案的事。我想起一件事,問金茂之:“上一次見你,你好像不是很開心的樣子,怎麼這一次态度大轉變了呢。”
金茂之說:“因為我以為寶貝的過去都沒有我的存在,我出現了寶貝還裝不認識我,那當然生氣了。”
我問:“那你現在怎麼想開了呢?”
金茂之說:“因為技術查了一下我之前失憶的bug,發現之所以失憶,是因為角色沖突了。本來以為我是憑空插進來的角色,沒想到寶貝自己已經設定了我的存在,導緻我們兩個記憶沖突,害我無法提取到真實記憶,所以就有些失憶。”
我說:“所以确實有兩個你,一個是真的,帶随身麻雀的這個;另一個是假的,不帶麻雀且對我冷冰冰還不認識我的,這個不讨喜的角色竟然還是我自己幻想出來的角色,我為什麼要幻想這樣一個你,你反思一下。”
金茂之:“……寶貝不如反思一下怎麼攻略我,好通關回到現實世界。”
我:“所以你們這個遊戲,玩家的狀況你們了如指掌是吧?還有沒有人權了?隐私全都被你們看到了,這很刑哦?”
金茂之:“也不是全都知道,其實是有些重點标記npc的,全由你心情值決定。你的這次遊戲有六個人是标紅的,其中五個因你心裡放下了而變成綠光,我還是紅的,你卻自我消亡了,就隻能遊戲重開。這個遊戲還沒開發好,隻有一個人能跟你協同遊戲,所以遊戲情況現在也隻有你和我知道,上次我用自己的面闆看别人,沒看到自己也是紅的,直到技術人員說記憶沖突問題,我才知道還有我,才點了自己資料看。所以寶貝心裡還是有我的。”
我說:“為什麼你講起工作來滔滔不絕的,平時跟我講話就蹦字,是因為情緒沒到位嗎?”
金茂之:“好偏的重點……”
我問:“那我要是永遠通不了關,就要困死在你們這破遊戲裡是嗎?”
金茂之:“那怎麼可能,可以下線啊。”
我:“那讓我下線吧。”
金茂之:“不要嘛,你還沒攻略我呢。”
我故意邪邪的一笑:“回到現實再攻略行不行?或者我們現在找個沒人的地方。”
對我頗有些暗示的話金茂之秒懂,隻見他面色略微掙紮,終于說:“确實挺想寶貝了,但是這裡也确實不行。”
我問:“什麼不行?”
金茂之說:“我們遊戲有些底層邏輯不能打破,比如不能違法,不能反動,不能色情。本來是打算人物設置上沒有□□官的,但為了真實還原現實,還是沒有那樣做,隻是會有些機制限制。比如說,一旦玩家動了邪念,比如起反應,就會被強制下線24小時。這個是為以後多人遊戲準備的,人多了什麼事都可能發生,我們公司絕不會冒險讓玩家遭受可能的精神傷害。”
我:“……所以你兩次在我面前消失就是因為……”
金茂之:“第二次不是啊!第二次是我主動消失的,沒有下線,那次生氣了。”
我:“所以第一次是咯。”
金茂之嘿嘿一笑:“太久沒抱寶貝了,一抱就。”
我:“連不好的詞彙也不能說是嗎?”
金茂之:“當然。”
看他驕傲的樣子,好像特别以他們這遊戲自豪似的。
我隻覺得心累。
我說:“我真不想玩了,你快帶我下線吧,我很害怕,很累,很煩。”
金茂之:“好吧。”
我正等着呢,金茂之忽然說:“對了,我們這遊戲還是保密狀态,不能對外說一個字。以前我偶爾在手機上處理公司問題,寶貝還總看。不讓看還生氣。哼。”
我說:“那你沒長嘴啊,你不會說是工作上的機密不能給我看嗎?”
金茂之:“說了你信嗎?”
我:“你怎麼知道我不信呢?”
金茂之:“這麼扯的理由,很可疑好吧?”
我:“難道你偷偷摸摸地盯手機就不可疑了嗎?”
金茂之:“我沒有偷,我光明磊落。”
我:“行行行,你别叭叭了,快帶我下線。”
金茂之歎一口氣,大概知道我心意堅決,不做頑抗了。
他站起身,伸伸懶腰,對我說:“本來還想猜測一下寶貝對我的未解心結呢。看來不能了。”又沖我嘿嘿一笑,問我:“寶貝準備好了嗎,登錄口就在天上哦。”
我問:“天上?怎麼上去?”
金茂之說:“我帶你飛。”
說完我就聽到好大一陣風聲,原來是金茂之身後不知何時伸出一對巨大的、灰撲撲的翅膀。怪風襲來,我感覺我被攔腰抓起,飛向空中。我看見自己雙腳離地面越來越遠,真實新奇刺激。我越來越高,耳邊是翅膀煽動的聲音,我的心跳加快,我開始眩暈。我扭頭想說我恐高,可是回過頭來,映入眼簾的,不是金茂之,而是,巨大的、惡心醜陋的蟲子身軀。所有情緒都被此景沖擊的灰飛煙滅,我的心跳再度拔高一個階梯,沖出嘴邊的話隻剩下一句狂喊:“哇啊啊媽啊!放我下去啊!”
空中巨大的蛾子開始翻轉身軀,它爪下的我頭暈目眩。
蛾子彎曲身子,蛾子發力。
我就像顆蟲卵一樣被發射了出去。
迎着太陽,風聲,扇翅聲,粗重的呼吸聲。
太陽越來越大,周身越來越燙,我想我快要化了,連同意識。
光線由極亮轉為極暗,世界在我眼前,消失了。
他們這破遊戲太爛了,太爛了,差評差評差評。誰家遊戲登錄口在天上啊,誰家遊戲這麼搞人心态啊,早晚倒閉。我的眼皮很重,身體很沉。我感覺渾身沒力氣,心髒都虛虛地跳。我好像聽到枕邊有呼吸聲,有個聲音小小地說:“寶貝,我們結婚吧。”
我用力睜開眼睛,眼前好大一張臉怼在我枕邊,我但凡有一點力氣就跳開三尺高了。我張嘴:“你這、大臉,離我,這麼近,幹嘛?吓死,我。”
感覺嘴皮開裂了,有點痛。
金茂之将頭從我枕邊挪開,拿起桌邊水杯,自己喝了。
我很想罵他,給我喝啊!
他卻低下頭,将唇湊到我嘴巴,用舌舔了舔。
我心想,比用唾液舔好多了。感謝他隻是舔,沒有吐水。我也用舌頭去碰他,他立刻彈開了。然後又重新俯身過來,說:“差點忘了,不是遊戲了,沒事的嘿嘿。”
後來,金茂之說,雖然我這次遊戲體驗有點違規,沒征求我的同意就進行遊戲是不可以的,都是金茂之自己私用的。但既然已經玩過了,我的經曆還是很有參考價值的,公司希望金茂之寫一份報告出來。金茂之表示,如果能由我來寫就最好了,方便他們查找遊戲問題,并進行改進。
我則說:“你還好意思問我要報告?沒有,不寫,不會。”
金茂之嘟起了小胖臉。
我說:“你的雙下巴都快要垂到我鼻子上了,就别嘟了。”
金茂之:“沒有雙下巴。”
我:“好硬的嘴,你能不能換個地方硬。”
金茂之:“寶貝幫我寫報告我就換。”
我:“你好煩。”
過了會兒,我忽然問:“你們公司真這麼厲害嗎?真的要研制出全息遊戲嗎?”
金茂之立刻驕傲孔雀附身:“那當然,你不是體驗過了嗎?”
我說:“我覺得,你們公司可能不适合療愈方向,恐怖方向考不考慮呢?”
金茂之:“啊?”
我:“你真的不知道嗎?”
金茂之:“知道什麼?哪裡恐怖了?”
我:“……行,這樣吧,你給我一個月時間,我給你寫一份十萬字的體驗報告出來。”
金茂之“哇”得一聲,高興地像個二百公斤的胖子:“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