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回去。”蒲若琛關閉光腦,輕皺眉擦拭血迹,在腳步敲擊聲下理平衣褶。
盧奈爾欲言又止,瞥了眼含笑的殘耳獸人,輕啧一聲,跟上離去的蒲若琛身影。
指腹随意抹去紅痕,陳書谕悠閑靠在牆壁上,表情不變。
空氣似乎吞噬了所有聲響,血腥味逐漸消融在夜晚的寒涼中。
不知過去多久,石雕般的身軀才有了動作,與萌寵心意的大家分批彙合。
“喵!”
糯米從散亂的殘破紙堆中蹦出,湯圓般擠入黑貓的懷中。
小爪攤開,一隻皺巴巴的不明生物靜靜躺着,通體漆黑,兩個大小不一的白圈像是推搡,四處點綴着細碎的金箔。
蒲若琛垂眸看了看。
“……做得不錯。”
顧寒楓發出第一聲嗤笑:“你知道它做的什麼嗎就說不錯?”
“喵!!”糯米一聲怒叫,紅發獸人瞬間一個踉跄——被竄來的小狗扒了褲腳。
牧何沒忍住笑出了聲。
“咳,糯米第一次做,就做了最喜歡的若琛老師,很可愛對不對?”樂辛樹拼命眨眨眼。
“嗯,很不錯。”黑貓很給面子地将其收好,動作很輕。
人魚僞裝的普通人早就分道溜進了房間,薩恩投來若有所思的一眼,又像什麼都沒發生般,收回了視線。
“好了,今天也辛苦大家了,回去休息吧。”蒲若琛揉了揉糯米的小貓頭,又囑咐了幾句注意事項,便急匆匆地走了。
衆人有些愣,面面相觑對視許久,才逮着剛來的陳書谕一頓問。
“是不是你做了什麼?”顧寒楓磨牙,目光死死鎖住懶散的獸人。
視線中心的狼犬沒有絲毫心虛,聳了聳肩道:“不知道,可能急着……”
他笑了一下。
“……回去确認什麼吧。”
直播間依然沒有開。
正常洗漱完畢後,蓬蓬的白貓扒着他,打了個小小的噴嚏。
蒲若琛稍微調高了溫度,将貓在自己的懷中緊了緊。
他照常打開了光腦,數據如水流循環往複,卻映不進神情渙散的眼底。
……注意力,無法集中。
剛被放出來的系統急哄哄得吵鬧:【宿主宿主!!你終于把我放出來了啊啊啊啊啊!!這麼長的時間不見,陳書谕不會把你怎麼樣了吧嗚嗚嗚嗚!!】
蒲若琛:“……”
系統很快察覺到了不對勁:【……宿主,您在想什麼?】
“沒什麼。”蒲若琛頓了一下,手指輕蜷,半拍後才恢複常态。
按了按眉心,煩悶感依然揮之不去。清淺的歎息惹來半眯眼白貓的好奇,又被手指輕輕安慰,燈光漸暗。
夜幕轉亮。
萌寵心意開業許久,員工和顧客們才看到了姗姗來遲的黑貓。
“抱歉。”他沒有多說什麼,隻與牧何簡單交代,早上起床時糯米又打了個噴嚏,又哄又勸地拉着它檢查,這才遲到了。
看着有些不好意思的白團子,樂辛樹表示心痛:“以後不準跑去黑露池裡了!”
糯米試圖反抗,反抗無效。
萌寵心意緊急發布聲明,将糯米與所有人隔離一天,因糯米而來店裡的顧客,将領取到對應補償。
【啊啊啊啊糯米小可愛怎麼生病了!!】
【真是黑露池的鍋嗎?那不就是個大型養生溫泉,這身體也太弱了】
【呵呵,說不準是誰養得不好呗。】
【?誰家黑粉又在渾水摸魚,好難猜啊】
“在想什麼?”穿着制服的殘耳獸人悠悠走近,借工作名義與他并肩,低聲含笑,“莫非是在回味昨天——”
蒲若琛冷冽的眸光刺去,陳書谕投降般退了半步。
擦肩而過前,他依然勾起唇角,精神力傳遞的信息無比清晰。
“我說的都是真的哦。”
蒲若琛想到昨天,那個荒謬到可笑的情報。
喬雲死了。
這怎麼可能?
唯一的主角死了,這個世界怎麼可能運轉得下去,系統也不會是昨夜那麼活潑的反應。
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
雖是這麼說,黑貓卻沒有笑出來的意思,反而壓低了眉眼。
陳書谕不會拿這種東西開玩笑。
直到下午兩點,盧奈爾的突然失蹤,印證了這個荒謬的玩笑。
系統查到人魚被強行帶回克露迪蘭,為了解決一件外人不知道的事,至于是什麼……
它并無權限知情。
下午三點,佐哈爾星給出官方通告,來往接口進行搶修,暫停半日的一切活動。
而被隔離的糯米,也越來越虛弱。
薩恩皺眉凝神,用精神力查看許久,最後隻是帶着疑惑告訴他:“檢查結果和儀器的一樣,一切都很健康。”
黑貓點點頭,看不出情緒。
系統小心翼翼:【宿主?】
直播間的彈幕還在滾動,蒲若琛什麼都沒說,蹲下身,隔着一層薄如蟬翼、又無法穿透的空間,碰了碰白貓的頭。
長毛白貓親昵地靠過來,貓叫聲有些小,水潤的黑眸依然很亮。
沒有觸感,隻有空氣将阻力與他一同裹住,将他與所有人隔離開來。
“乖,糯米,跟我來。”
他低聲,嗓音依然清冽,沒有引起懷疑。
白貓踉跄了幾下,歡跳着跟他走,在拐進療愈區的一個房間後,猛地擡頭。
它蹬腿跳起,前爪要将面前的蒲若琛按住,卻如風刺過般攪亂了身影。
假的。
隻有身後驟然顯現身影的,整個店的毛茸茸們,是真的。
“喵!!”
紅色警報拉響。
有的顧客僵住身軀,幾乎失了聲,宛如音波撞碎玻璃,顫抖的話語與警報重合——
“阿爾倫澤星系……消失了!”
終于找到借口的戰争,一并爆發。
蟲族來犯,種族變異,星球飛速消失,就像是失去了什麼倚仗,本來控制在安全範圍内的環境也被迅速污染。
光腦一條一條,彈着新聞。
這些都與蒲若琛無關。
但準備好的周邊迅速泛黃、腐壞,直播間開始出現卡頓,還挂着灰色的ID被抹去,店内的毛茸茸們一個接着一個,生出不同的、卻同樣無法檢測出也無法治愈的疾病。
波動的數據突破了阈值,飛速墜崖。
“我申請了緊急躍遷權限,先保住萌寵心意!”顧寒楓咬牙,“到底怎麼回事?!”
“不知道……沒有信号!克露迪蘭也聯系不上了……”
樂辛樹哪見過這種場面,恨不得自己是在夢裡,眼眶通紅,急得快要哭出來。
牧何在清點物資和名單的空檔裡,給智械調至最高級别防護,“備用能源已經啟動,不出意外的話,能保護所有人逃離!”
剛與機器人共同疏散完人群,薩恩閉了閉眼,聲音很輕:“可是……我們能逃去哪裡?連我的家鄉也快被波及……”
所有人的臉色一變,下意識都看向了那道身影。
隻要蒲若琛在,好像一切都沒問題。
可是……那道将所有動物們安置的身影,不在這裡。
定位器一早便被破壞,行動軌迹無法預測和計算,所有痕迹都消失得幹幹淨淨,就像……是有人刻意為之。
蒲若琛,不見了。
“我去找!”紅發獸人目眦欲裂。
“我和你一起去!”
“你和樂辛樹留在這裡,其他人也别走。”陳書谕的聲音穿透雜亂,黑眸平靜。
一拳卷着狂風,朝正臉襲來,被輕易擋住。
顧寒楓想收回手,卻無法撼動分毫,臉色更沉,“你!!這個時候了,你還獨占功勞?!”
“當然不是。”總含着笑的獸人眯起眼,黑得幾乎空洞的眼眸涼得吓人,“我是來看住你們,不要亂跑的。”
待在原地等地也好,想盡辦法逃離也好,甚至内讧,抛棄一切自己苟命也好。
都不準走。
這是蒲若琛的命令。
無限樂域裡,一襲黑袍躲過所有守衛,逆着四散奔逃的人群,朝靜靜伫立的機甲走去。
光滑甲身反射人造光,是一種極其昂貴的稀有礦物,泛出會變化的暗光。
“這是誰家不怕死的小貓?”
柔和的聲音響起,黑袍人駐足。詭谲的面具下,一雙冷眸比刀劍更鋒利,準确刺入機甲的駕駛艙。
他擡頭,喊出來人的名字。
“伊桑。”
【草草草到底怎麼回事?!主世界瘋了嗎?!】
【主角呢??這鬼劇情突然崩成這個鬼樣子,連伊桑都來了,是不是主角出什麼事了?!】
【……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不會吧……】
【主播快跑啊!小世界要是崩塌了,不趕緊出去,你也會被困在裡面等死的!】
【現在脫離還來得及,快跑!!!】
紛亂的人群,尖叫與哭喊忽遠忽近,彈幕爆炸般蔓延增長,像是要沖破屏幕,把黑貓帶走。
隻有這一小塊地方,甚至沒有守衛來幹擾,平和得如同在閑聊。
“還記得我,我好開心呀。”聲音隔着機甲,有些發悶。
“少廢話,帶我過去。”
“我沒記錯的話,不久前我們還撕破臉了吧?我為什麼——”
蒲若琛毫不留情地打斷,“我可以複活喬雲。”
伊桑皺眉:“你說什麼?我沒聽清。”
“我可以……算了。”想也知道是主世界搞鬼。
風中黑袍獵獵,他一踏一跳,在獸爪也抓不住的甲身落腳,匕首猛地紮入緻密縫隙。
E級精神力猛地爆開,從縫隙瘋狂灌入,在警報聲中将入口切割開。
“嘭!”金屬落地震響,狂風灌進,金發男人臉上還帶着沒來得及散去的笑意,糅合驚愕與呆滞,看起來有些滑稽。
連安全防護都沒來得及動手,蒲若琛閃身躍入駕駛艙,一拳捶碎了緊急按鈕的保護罩。
機甲點火啟動,一躍升空,狂嘯氣流幾乎要把兩人刮下去,伊桑差點沒喘勻氣來。
“你瘋了?!把門關——”
金色瞳孔緊縮。
話未說完,卻硬生生止住,像是被驟然掐住的咽喉。
鮮血四濺。
黑袍人面色不變,随手一丢一扯,男人的虹膜印上光幕。
在“鍊接已解除”的電子音中,金色身影與能量槍一同,從機甲的入口跌下,宛如斷翅的殘鷹,備用艙門合上。
直播間一片死寂,系統尖叫出聲:【您幹什麼?!!】
隐去黑貓特征的男人手上還帶着血,面具下的雙眸沉靜,仿佛剛才隻是無比尋常的小事。
反正主角已經死了,不多一個重要配角。
“蒲若琛當然是要去拯救世……”殘耳獸人被不停追問,依然打着哈哈,卻突然臉色一沉。
瞬間,所有人都不敢出聲了。
剛才無限樂域的精神力波動……
他藏起來的強效精神力恢複劑,普通的、高危的、嚴密看管的,全部被拿走了。
一顆火星劃破宇宙。
系統的電子音帶着顫抖,不知是不是因為空間的幹擾:【主……主軸變了……規則在改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