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剛開了個頭,都市的街再熙攘也依舊冷得厲害。
鐘靈裹緊外套快步朝街對面的會所走去,細雨微搖的夜,裸露白皙的腿如同一扇情·色剪影,再往下是一雙刻意拉長了的白色運動襪,平添了些青春味道更顯得那截白皙勾人得很,而鐘靈隻是冷。
走進這扇門就暖和了,水晶燈是耀眼的金,女孩們的裙擺搖曳,落進鞋下透亮的瓷磚裡,好像一不小心就要被偷了裙底風光。
鐘靈穿過樂聲鼓點,走進更衣室在一片女孩的嬉戲打鬧中脫下外套和襪子,彎腰換高跟鞋時一不小心走了神。
還是後來走進來的麗姐,長長的指甲戳了戳她的背,“不是說不用來了嗎?”
“哦,我不想着加上今天整好一個月麼。”
“你是不是對我們這個行業有什麼誤解?”
麗姐斜了她一眼,“再說了,我能不結你錢麼?”
“好啦,知道了,”鐘靈笑,“我就想請你吃個飯。”
“是嘛,老實說話多好,這樣,你也别上班了,就跟這兒陪我扯淡,一會兒散了宵夜去。”她在化妝鏡前坐下,朝鐘靈招手,“我大姨媽來了,就不去前頭晃悠了。”
“好。”
麗姐,羅曼麗,在這行時間不短了,從青澀扭捏到一百零八行,行行出狀元,再從狀元到條條大路通羅馬,最後變成帶着姑娘們一路披荊斬棘,行就鼓掌不行就自己撸袖子上的領軍人物,說起來在行業内還挺讓人佩服的。
鐘靈原本與羅曼麗是高中同校,她比鐘靈高一屆,因為某年校運會結了點兒小梁子,後來又因為同一時間翻牆被抓,一起在圍牆根罰站了一下午,然後倆憋不住話的就這樣結了個不遠不近的朋友,再有交集,是兩個月前,鐘靈機緣巧合借錢借到了羅曼麗這兒。
羅曼麗拉人拉慣了,張口就來,完了挂了電話才想起鐘靈就是那個多年前跟她在牆根下抖着腿唠了一下午嗑的姑娘,再打過去,那頭已經帶了些細微哭腔,羅曼麗輕輕打了自己一個嘴巴子忙說到,“其實也不全是你想的那樣啦,你要不樂意,單拿酒水錢其餘的不幹也是可以的,主要是我大手大腳慣了也沒啥積蓄……”
那會兒電話那頭沒有說話,直到大約一個月後鐘靈來了。羅曼麗挺高興的,因為又多了個唠嗑對象,她記憶裡的鐘靈還是那個看着文靜其實内裡焉兒壞的熱鬧家夥。
鐘靈來了也沒有太端着,隻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與她商量,“我沒什麼不能做的,就是可能還不太習慣,所以先給我點時間,我适應适應行嗎?”
然後就是今天了,鐘靈上班前拉了她的手跟她道歉,“本來想着适應得差不多了,甚至覺得在這兒還挺開心,結果也不曉得算不算命好,現在我又不需要錢了。”
真是個傻子,這當然算命好了。
羅曼麗嗔笑着罵她,“得得得,趕緊收拾東西滾蛋!”
她懶得去問鐘靈是遇到了什麼難關,還是跟她一樣覺得人生就這樣操蛋沒意思,她隻知道鐘靈能及時走出去挺好的,省得來日怨恨多,畢竟曾經是校友,情分總歸比外頭那些姑娘們多得多。
李一珩這些年玩夜場玩得十分膩味,膩味到甯願去陽台上數一晚上星星,可是合作方的面子總是要給的,除開吃飯跟着玩兒一次夜場,他也實在想不出上哪兒去把這個面子遞到對方手上。他年紀不算大,譜兒自然也得小一些的好。
李一珩打心眼裡覺得這些人惡俗,白天累死累活地一摞摞錢往口袋裡掙,盆滿缽滿到了晚上也就會玩兒個姑娘,忒惡俗。
門童敬了個禮後便拉開門恭恭敬敬等着了,李一珩再不樂意也隻能将腿邁出去,前頭先行下車的合作方已經笑臉貼了過來,“李總李總快來,難得您賞臉,我趕忙叫人提前打招呼,我們這地方小不一定入您眼,但求您别太嫌棄,不然我們可就罪過大了……”
李一珩笑,眉眼跟着挑了挑,順着讓道就大步朝前走了去,玩兒吧,早完事兒早回去睡覺呗。
一路燈紅酒綠,樂聲鼓噪,放眼大片皮膚滑膩,光斑落在上頭,眨眼就要流淌下去般的滑。
李一珩屏息一路被人引到樓上的包廂,門一關那讓人頭皮發麻的音樂便被隔開了,隻有這屋内各色香水味怎麼也除不掉,混着常年滲透在沙發裡桌子縫的酒精氣味刺鼻得厲害,李一珩微不可聞皺了皺眉,等到合作方三催四請才落座,然後就是酒和姑娘了。
化妝間,鐘靈站起身笑了笑,“沒事兒,我不去你上哪兒再找人湊數啊?我就這一晚上了,幫你頂頂就當感謝你這一個月照顧我了。”
“你想明白了,那包廂裡頭可不是先頭小胖那種人,”羅曼麗看着她,“有錢人玩得大,真玩出什麼幺蛾子我是沒法進去的。”
“沒關系,也不一定瞧得上我,就算瞧上我了也沒事兒,就當最後一晚幹票大的。”
羅曼麗點煙,意欲不明地瞧了她幾秒鐘,“鐘靈,我沒跟你開玩笑。”
“嗯,我知道,我也沒開玩笑。”鐘靈理了理裙子,還是那樣不鹹不淡的笑。
上班都一個月了,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不管做沒做到那層都是了,沒什麼好膈應的,今晚多掙點還債也挺好的不是。
鐘靈跟着一溜兒姑娘是最後一個進包廂的,包廂内光線不如外頭,背後音樂聲音也不大,像是誰刻意調小了般。
鐘靈站定,像往常一樣笑了,然後沙發上的男人們也跟着笑了起來,除了最中間那一個。
他在看她,大半臉沉在陰影裡,隻看得清那雙眼睛,明明浸染在夜場特有的糜爛春光裡,卻讓人察覺奇怪的冷,和……像是敵意。
大緻是不太喜歡她這型吧,鐘靈的目光很快流轉開,一行人中年紀最大穿得也似乎最富貴的那個男人倒了杯酒朝遞給陰影裡的人,“李總啊,您别不說話,您不說話我心裡特沒底,您就知會我一聲可還行?要不行咱換地兒,您好不容易賞臉,我們不敢馬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