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又有點擔心,一面擔心馬小胖會不會有什麼事兒一面擔心李一珩因為态度惡劣被警察同志直接正法了算,也怕卷款潛逃沒走幾步就會被抓回來坐牢。
想來想去最後還是認命走出去打車,李一珩的電話打來時,鐘靈坐的出租車剛好抵達醫院門口,挂了電話鐘靈由衷地向司機師傅豎了豎大拇指,“您可真厲害。”
司機師傅十分受用,“說了吧,信我準沒錯!附近可就這一個大點兒的醫院……”
鐘靈是個單薄的姑娘,李一珩裝了不少東西的行李箱立在她旁邊顯得格外地巨大。
首先迎上去的是陸泉,他驚乍地指着她,“你這是……也被打了?”
鐘靈後知後覺捋了捋頭發問道,“現在怎麼樣了?”
“等驗傷報告出來,沒啥事就争取協商私了,有事兒就讓李一珩死呗。”
其實陸泉知道人還清醒着就出不了什麼太大的事,他發自肺腑地感謝機場警備森嚴,人手充足,不然還真指不定怎麼樣了,鐘靈不一樣,她腦子裡全是馬小胖被重拳砸得血赤呼啦的臉,于是李一珩跟着上前提行李時,鐘靈是疾跑着朝走廊當頭的馬小胖去的,一頭青絲亂舞,眼角還泛着淚光,然後李一珩一口氣卡住,憋得肺疼。
馬小胖渾身疼得要命,看到鐘靈朝自己飛奔而來還有些委屈地生着氣,其實他真挺冤枉的。
他算是個技術宅男,畢業後在一家遊戲公司做開發,整天搗鼓電腦,也沒見過什麼花花世界,第一次單獨跟異性玩兒還是因為他表姐心疼他單身歲月漫長,在他二十五歲生日時介紹了個姑娘給他,對方把地點約在了會所的ktv,馬小胖本來就愣,三句話沒說完舌頭就開始打結,歌也不會唱,人姑娘嫌棄他便走了。
放平時吧,馬小胖習慣了也就随便了,可那天趕巧是他生日,有時候事情就是這樣,趕上某個點兒人就容易情緒化,馬小胖一怒之下拍桌子要求付費陪酒,羅曼麗火眼金睛,見這人憨傻憨傻的一看就不是個壞胚子,這便叫了剛上班的鐘靈過來。
鐘靈是個超級生手,但着實運氣好,撞上馬小胖這麼個超級生客,一沒色心二沒色膽,隻有滿腹牢騷和對社會的不滿。
花了錢的馬小胖立馬理直氣壯,怼天怼地一點兒都不打磕巴,言語一舒暢心情也就跟着舒爽了,馬小胖覺得這錢花得忒值,于是很快就成了回頭客,中間也有換過人,但都不如鐘靈好,鐘靈聽他講話的時候可認真可安靜了,聽課似的,這讓馬小胖覺得備受尊重,其他人就不一樣了,老愛打岔,還都笑得流裡流氣的,所以後來馬小胖就隻找鐘靈了。
那一個月裡,馬小胖隔三差五就來,每次都輕車熟路地找鐘靈,他酒量不好,大多數時候捧着一罐可樂或橙汁看着鐘靈喝,他也勸鐘靈少喝點酒對身體不好,鐘靈實誠得很,“這個得喝,我靠酒掙錢的,你一會兒去結賬這裡頭有三分之一歸我呢。”
小胖更實誠,“才三分之一……趕緊别喝了,我回頭全結賬給你不就得了。”
“不行,”鐘靈搖頭,“做什麼都得按規矩來。”
馬小胖覺得自己被電到了,他超級喜歡這個和自己一樣梗的姑娘。
于是鐘靈陪着酒聽着馬小胖的生平,一晃就是近一個月,後來馬小胖因為公司加班趕進度,消停了一段時間沒來,好不容易完事兒他捧着工資高高興興跑回來時卻找不見鐘靈了,那個領班一樣的女人告訴他,“鐘靈辭職不幹了。”
馬小胖很難過,難過之後又很高興,畢竟他再傻也知道這不是一份正經工作,辭職原本就是件好事兒,遺憾的是他這一個月盡顧着自己暢所欲言居然忘記問鐘靈要個聯系方式了,他其實真有些把她當朋友了的。
後來馬小胖休長假準備回老家一趟,居然就在機場偶然遇見了鐘靈,他鬥争了許久才壯着膽子上前打招呼,他從未在白天見過她,然後驚喜還沒得到萬分之一的抒發他就被爆錘了,他甚至沒怎麼看清楚錘他那個人的長相。
或許是上天總偏愛好人,也或許是小胖一身綿軟的肉生得好,看着血赤呼啦唬人得很,但結果來來回回檢查了個遍除了鼻腔破了棘手點兒其餘都是些皮外傷,疼歸疼,萬幸沒傷筋動骨。
驗傷報告出來後,馬小胖迎來了鐘靈大概第兩千次道歉,他被她反反複複嘟嘟囔囔地弄得有些煩了,别着臉氣哼哼道:“行了你!又不是你打的我,再說道歉又不止疼,算了吧你。”
鐘靈披着長長的頭發蹲在馬小胖旁邊仰頭看他,“這件事本來就怪我不會說話,是我的錯,是我把你害成這樣的。”
“那個,他,”馬小胖轉過頭朝走廊當頭努了努嘴,“我還是沒搞明白,他為什麼打我?”
“哦,是這樣的……”鐘靈沉吟了會兒沒找着合适的措辭,隻能選擇直接了當道:“他以為你睡了我。”
純潔不設防的馬小胖一口氣沒提上來,噎得咳嗽了半天,臉都咳了個通紅了,“什麼鬼?”
“……”
馬小胖是真心想跟鐘靈做朋友,也是善良的,天大的委屈咬咬牙也就過去了,他謹慎又别扭地将鐘靈推得離自己遠了些,“你趕緊别蹲我這兒了,那人那麼兇又不講道理,回頭又揍我……”
鐘靈懸了幾個小時的心因為馬小胖别别扭扭一句話終于稍稍歸了位,她累得夠嗆,有些歉疚有些難為情地笑了起來,“對不起啊,小胖,真的對不起。”
“行了!我曉得了,算我倒黴啦!”
馬小胖努力睜着腫成兩條小縫似的眼睛,鐘靈瞧着他笑,爾後輕輕握了握他的手,“你可能确實倒黴,但我也是真的命好,才能認識你。”
鐘靈這句話是用了百分之百的真心的,馬小胖也感覺到了,他突然覺得自己也不那麼倒黴了,就像是曾經誤打誤撞看守過一隻迷路的小動物,說起來總還是有些慶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