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珩不知事情首尾,隻看見走廊那頭,鐘靈一直蹲在那個小胖身邊,青絲披散着一縷縷垂在花苞一樣的裙擺上,倆人不知說着什麼,你一句我一句的,沒多久就都笑開了。
他覺得很不舒服,有自己内心持續衍生的憤怒,以及替鐘靈不斷累積的羞恥。
少年時候的李一珩暴躁易怒,如同胸腔裡養了頭兇獸,稍不留神就要伸出腦袋咬人,但這種情況在他成年後已經很少出現了,他變得有錢有地位并且有了些腦子,他能找到許多種方式宣洩憤怒,大可不必親自跑出來咬人。
除了今天,一次又一次。
民警招呼着他過去與受害人道歉及協商後續處理的過程中,那個小胖還朝他揚了揚臉,雖然那胖貨已經完全看不出長什麼五官了但就感覺好像是個有些得意的叼樣兒?
陸泉下樓取錢時,李一珩拽了下一直亦步亦趨跟在馬小胖身後的鐘靈,後者沒什麼防備,被拽得踉跄了兩步,剛才還淺笑着,這會兒就冷了臉,李一珩氣不打一處出。
“你是不是還覺得有臉了?”
鐘靈折騰半天一口水都沒喝上,這會兒撞上李一珩的唇槍舌劍别說負隅頑抗了,就是再多說一個字都嫌累得慌,“你别鬧了行嗎?有什麼事情回去說。”
她的聲音很小,明眼人看着都算是讓步了,李一珩的腦子卻轉不過來,隻覺得這模樣這言語都紮着尖溜溜的刺。
陸泉取好錢蹬蹬蹬跑回來,民警醫生加馬小胖圍了個小圈,李一珩不見了,陸泉張口發問,“欸?剛杵這兒的,那違法犯罪的呢?”
幾人面面相觑,馬小胖的小眯縫眼掃了一周後龇牙咧嘴問,“咦?鐘靈咋也不見了?剛還在這兒的呀……”
樓道拐角,鐘靈被李一珩朝牆抵着,面前正好是一個消防栓,玻璃面闆被衣物擦得锃亮,鐘靈可以從裡面看到李一珩刀削斧鑿的下巴輪廓。
“幹什麼?你又發什麼瘋?”
“别鬧了,回去再說,這是在醫院!”
“李一珩!”
或許是這家醫院的電梯量多又寬敞,或許這個點兒人流原本就少,又或許老天都在幫李一珩這個瘋子,鐘靈等到呼吸一點點亂了套也沒能等來過路的好心人,“李一珩你放開我!”
李一珩的聲音就貼着耳朵尖,合着樓道裡空蕩的回音,顯得十分陰骘,“為什麼?我看你跟那胖子這麼好,跟我怎麼就……不行了呢?”
“你是不是有病?”
鐘靈的手腕被李一珩單手卡住扣在背後,他看着玻璃面闆上她的臉,“是,我跟你一樣,隻要我想,什麼都咽得下,你說這算不算有病?”
“你放開我!”
鐘靈胡亂掙紮着,聲音也跟着發抖,“你放開我!我好好跟你說,你先放開我,聽我說……”
她害怕了,不想犟嘴也不敢逞能了,她願意很乖很乖地把來龍去脈解釋清楚,可是,機會畢竟并不是常有的,她終于耗盡了旁人的耐心,于是讓他徹底喪失了聆聽的意思。
李一珩沒有松手,相互接觸的皮膚在掙紮與壓制中變得十分炙手,像是擦出了層層火星子,鐘靈看見他的倒影,他貼近她,勾了嘴角,爾後輕輕嗤笑了一聲,“不,我不想聽你說話,一點都不想。”
“沒關系鐘靈,我不介意,你髒不髒的對我來說都不要緊了。”
曾經的鐘靈春花一般,李一珩走路都不敢太快,生怕驚了她,如今的李一珩終于知道自己是哪兒出了錯,他早該親手掐了她的。
恐懼真真切切來臨的時候,鐘靈不知冷熱,皮膚冰涼涼的,汗卻一直沒停下,她死死地咬住嘴唇,任憑血腥味在那一刹那充斥整個口腔,她感覺得到李一珩緊貼在自己背後的心跳,他們好像十分的親近。
“你是瘋狗嗎?李一珩?”
“嗯,我是。”
李一珩起初沒什麼不該的欲望,他原本就隻是為了侮辱她,于是即便意外得到餍足也不願輕易放開她,他是個禽獸,把控和戲弄是他天生的本事。
“你看,其實我是真的咽得下的……”
李一珩低頭親吻她的後頸,留下一個又一個潮濕又惡毒的印記,“鐘靈,你真好看、真漂亮,不輸當年,不,比當年還要好……難怪他們都那麼喜歡你……”
鐘靈阖上眼,羞恥和怨恨感刺得她鼻酸眼澀,全身上下連着呼吸都是疼的,人卻是沒有眼淚的。
“李總,你可真是個令人惡心至極的畜生。”
“嗯,我倆絕配,你應該高興。”
李一珩被打那一耳光的時候,沒有一丁點兒憤怒,他隻是莫名其妙想起了他和鐘靈的第一次。
少男少女初嘗禁果總是笨拙生硬的,更何況那一天來得那麼突然,李一珩甚至沒有來得及換條成熟點兒的内褲。
大家都說十八歲是花季,約莫就是一個人最爛漫的年紀,就像是雨絲斜織,春光乍洩的第一個傍晚。
李一珩最喜歡傍晚,風吹起藍色窗簾,空氣中彌漫着各類食物的味道,同學們開始聊着天收拾書包,他穿過人群等在教室門口,看着鐘靈朝他走來。
她的身後是窗戶,窗外的天空是粉紅色的,像個草莓味兒的親吻。
走出校門李一珩便接過鐘靈的書包甩到肩上,另一隻手去撈她,結果撈了個空,他回頭,皺着眉執拗地去抓她的手,有什麼話随便說,手一定得給我拉着,李一珩想。
“不想回家,”鐘靈沒蹦兩步就被李一珩緊緊捏住了,有些不高興,“回家好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