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泉被小東北帶跑偏,張嘴就給鐘靈打了個油膩招呼,“喲!小老妹兒挺得勁兒啊!”
彼時鐘靈正在廚房收拾碗筷,腰間還系着格子圍裙,門外高矮不一擠成一片兒的人頭讓她不自覺恍惚了一下。
陸泉人瘦腿長,也不管人接受不接受一閃身就進了屋,随後衆人魚貫而入,大的小的叽叽喳喳好不熱鬧。
“屋裡果然還是得有個女人,”陸泉摸着下巴咂舌,“我上次來的時候正好趕上一珩項目忙,那會兒這屋子還跟鬼屋一樣兒。”
小東北輕車熟路開電視點播動畫,栽苗似的将倆兒子載進沙發裡才轉過身來跟着陸泉滿屋子繞,“可不,有一回我路過上這兒住了一宿,啧啧,這屋子還除了灰啥都沒有……”
“……”
“蓮妹?”
“嗯?”
“有水啊飲料什麼的嗎?我嗓子眼快成煙囪了。”
小東北勾着陸泉的肩膀,倆人杵鐘靈跟前,瞬間就擋住了大半的光。
鐘靈反應了會兒才開始慌慌張張翻開櫥櫃找杯子,“我給你們泡茶。”
“鐘靈她……”小東北和陸泉一左一右跟到廚房門口,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試探道:“是不是瘦了點?”
背對他們的鐘靈忽然“撲哧”笑了,轉過臉來是張清淡又輕松的笑臉,“最近減肥成功,是瘦了一點點。”
小東北不認同地“啧!”了一聲後再找不出話頭,陸泉多看了她兩眼,也沒再說話。
在陸泉套羅曼麗話之前他對鐘靈其實生疏得厲害,後來還是鐘靈給他打了通電話,一聲“泉哥”将他拉回十六七歲的少年時,原本那個年紀的男孩兒撇開如膠似漆的小對象實在甩不掉以外都不會太愛跟女孩子玩,但那會兒他卻又挺樂意帶着鐘靈紮堆兒的,鐘靈這人雖然是個嬌氣包,但卻一直着有與人相處的天賦,給人足夠的真誠又留有恰當的距離感,軟硬适中,不鹹不淡,不羁累不搞事,偶爾還特有意思。
當年陸泉笃定地以為,他們這夥人這輩子應該是分不開了。
後來歲月蹉跎,他陸泉成家立業,娶妻生子,鐘靈失去蹤迹沒有了消息,李一珩浪蕩世間變成了一個冷漠的賺錢機器,曾經歃血為盟說着永遠一條繩的兄弟們天南海北、各自打拼,陸泉早都忘了那些年旁觀的故事,隻依稀還記得一絲複雜的味道,起先甜爾後苦,最終辛辣充斥了整個鼻腔,沖擊過後隻剩下一聲無力的歎惋。
熱茶端上茶幾後,鐘靈撈了個孩子抱起來,逗了會兒分了孩子一顆糖後突然擡頭喊了一句,“泉哥,小東北。”
沙發這邊正讨論着換車事宜的倆人齊齊轉過頭來。
“嗯?”
“我好想你們啊。”
“……”
“上次我們幾個人坐在一起聊天好像還是十來年前的事情,我記得那天晚上,那天晚上我們所有人一起蹲在燒烤攤前頭吃羊肉串,你們跟我說等高考完會回來看我。”
小東北當即哆嗦了一下,陸泉咬了咬牙才忍住鼻酸的沖動。
“時間走得好快啊,是不是?”鐘靈笑了。
長假來臨,李一珩為了也跟着休息幾天,堆積的事情都提到了今天,一整天下來忙得頭都有些打顫,好不容易脫身已經是晚上近十點,他剛推卻不開被人敬了幾杯酒,臨了叫了小趙來開車,一路上正好騰出手打電話,可是誰也沒接他電話,三個人跟遭遇了什麼不測似的丁點兒動靜沒有。
李一珩有些煩躁,于是開門的動靜很大,試圖将自己的不滿傳達出去,結果剛繞過玄關,不好的情緒就瞬間崩塌化成了塵土。
鐘靈不喜歡沙發不喜歡凳子,就喜歡坐地上,這也造成了李一珩一直以來對地毯撇不開的執念,而鐘靈隻要盤腿坐到地上去就會特别像個孩子,瘦瘦小小、白白淨淨的一小隻,而這一小隻如果再搭配上酒,就更絕了,那是藏匿在凡間的堕落天使,有些斑駁的頹廢感。
“李一珩!”
鐘靈正對着玄關盤腿坐在厚厚的長絨地毯上,抱着酒瓶歪頭晃腦的,她看見他,似乎不相信般,連着眨了好幾次眼,确認無誤後像是更開心了,笑着跟他招手,“李一珩,你怎麼才回來呀?”
李一珩将手機随手往沙發一扔直奔她而來時,衣袂被動作揚起,房間裡似乎是起了風,鐘靈出乎意料地想起了少年時候的那個遊戲,那個嗷嗷亂叫的、瀕死的小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