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靈當時就想這個酒吧确實是要完蛋了。
“嗯!我做。”鐘靈鄭重點頭。
店長的月薪沒有固定,而是得酒吧每月純收入的百分之二十,那麼這個錢就很有得文章可做了。
鐘靈這人平常看着幹幹淨淨、傻傻乎乎,但隻要起了壞心思那就是蔫兒壞,為了幾個錢她啥缺德事都幹得出來。
采購時,鐘靈在本市最大的假貨批發市場跟人殺價殺了四個鐘頭,以老闆給的采購款的一半不到拿下酒水,後來又跟巷子裡賣涼菜的大媽交易,以外頭三倍的價格提供涼碟,而後衍生薯條、爆米花、瓜果沙拉一應俱全。
最後一招是美女,畢竟“樓外春晴百鳥鳴,樓中春酒美人傾”嘛,酒和美人兒自古以來就是最搭的。
鐘靈回學校拉攏表演系的漂亮學姐們,每小時二十塊,酒水免費随便喝,啥也不幹,就打扮得美豔絕倫坐在吧台喝酒。為了安全考量,鐘靈還以同樣價格雇傭了一批也想掙點兒零花錢的體育學院的男孩們,專門負責女孩兒的安全以及護送她們回宿舍,于是,來客加幫工,酒吧迎來了空前的熱鬧,張燈結彩、載歌載舞。
看着酒吧舞池如一個隐藏姻緣盤,日積月累衍生了一對又一對的小情侶,昨天還共喝一杯長島冰茶,今天就将愛恨情仇盡數嘔進了洗手間……鐘靈覺得自己真是缺了大德了,但月底結算的錢又讓她覺得缺點德也沒事,因為她母親剛換了進口藥,一日三頓下去,就跟喝血似的。
好巧不巧,她走馬上任店長的第二個月就撞了聖誕、元旦這種大節日,鐘靈頂着寒風發傳單,什麼“蒙面舞會”、“Lady's night”、“單身之夜”、“睡衣party”,鐘靈玩了個輪轉。
騰不出預算請調酒師就自己學着調,開始還很講分寸劑量,放飛了後就拿着基酒調酒一頓亂調,調完挂個果子看着顔色狀态取名字,客人問起,就說自創,反正都是酒,至多醉得快總之喝不壞,鐘靈缺德得毫無負罪感。
元旦剛過,新年伊始,刨掉損耗,鐘靈拿了三萬多塊現金,老闆特高興,一高興還給發了三千獎金,鼓勵她再接再厲。
鐘靈樂壞了,深感當代大學生可真有錢。
這份缺德工作一直做到她臨畢業,彼時她趁着酒吧長假歇業,在隔壁商業街賣人字拖已經賣出了無可取代的地位,人稱“人字拖女王”,鐘靈忍痛辭職的當天,老闆攜老闆娘還宴請她吃了一頓燒烤,十分地舍不得她。
這事兒就挺趕巧,前頭李一珩和陸泉因為經營不善不得不壯士斷腕轉讓出一半酒吧,後腳鐘靈站跟前啪啪打臉,不,這都不是打臉了,這是站臉上跺腳呢。
看着她眉飛色舞的嘚瑟勁兒,倆人都有些許難堪,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瞳仁中看到那句“趕緊他媽的換話題吧。”
李一珩:“……”
陸泉:“……”
陸泉:“這玩意兒是你亂調的?鬧不鬧肚子啊?”
李一珩:“你還人字拖女王?”
鐘靈:“昂!那會兒我的人字拖天天晚上賣斷貨!”
談及曾經光輝歲月,鐘靈捧腹咯咯樂,說話間腦袋頂上的丸子颠颠兒顫,李一珩也很開懷,想跟着她說高興的話,可不知道怎麼,一張口就覺得鼻酸眼熱。
他可真是壞菜了,是得了什麼病嗎?總這樣苦裡苦氣的。
“一珩你咋回事兒?”陸泉歪頭瞧他,“喝不舒服了?眼眶都紅的,想打噴嚏?”
李一珩揉了揉額角,笑着說起其他,“我上高中的時候就覺得鐘靈特靈活,這靈活說好聽了是聰明,說難聽了那就是奸詐。”
“可不!”陸泉深感贊同,“從嗓子眼兒往裡瞧,就能瞧見她滿肚子的壞水!”
“挺好。”
李一珩把空杯子遞到鐘靈跟前,眉梢眼底都是笑着的模樣,“誰也欺負不着你。”
鐘靈忙碌得很開心,李一珩和陸泉喝得也很開心。不過回去齊齊拉了好幾天肚子就是後話了。
那夜歡歡喜喜行進到一半,陸泉愛喝其中一種綠酒,連着要了好幾杯,喝完舌頭都綠了,他扒拉在李一珩肩膀上,吐出的氣兒帶着橄榄味道。
“一珩……”
“有話說話,别上手行嗎?”
李一珩讨厭橄榄也嫌棄陸泉,給他往遠處推,後者無知無覺,綠舌頭伸了老長,“謝雲朗說你不接電話,他回回找,你回回避,這不,沒法子了,找上我了……”
話到這兒,李一珩原本往外推的胳膊突然往回收,一使勁兒就将陸泉結結實實攬進了懷裡。
鐘靈剛借微波爐在櫃台底下打了一碟噴香的爆米花,端着一起身就瞧着這一幕,有些疑惑地挑了挑眉,“你們這是……終于出事了?”
陸泉含羞帶怯地靠在李一珩懷裡,順勢貪婪地吸溜了吸溜舌頭,“嗯!我們終于要沖破世俗的桎梏了!”
李一珩後槽牙咬得嘎嘣響,聲音很小,也很沉,“他要幹什麼。”
“那筆錢還我手上了,讓我轉交給你,還讓我給帶句話,”陸泉仍舊靠在李一珩身上沒動,微醺的眼睛卻落在鐘靈又轉過去倒騰什麼的瘦削背脊上。
“别一句話分兩截,快說!”李一珩聲音越壓越沉,沉得快要壓出鐵水來。
“他說這事兒已經結束了,你安排個時間跟鐘靈說清楚吧。”
陸泉那把醉骨頭像是終于醒了酒,雖然還是懶叽叽半趴在台上,但話已經十分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