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喂？喂鐘老闆呀？是挂了嗎？”

“……”

電話那邊因為這事兒掰扯了兩個鐘頭的供貨商喜不自勝，連忙甩燙手山芋似的趕緊掐斷通話。

而鐘靈追着那個身影走了半條擁擠的街。

前面是倍感熟悉，閉着眼都能勾出輪廓的背影，後邊是她倚靠依托的紅樹林超市，她覺得胸腔難受，談不上疼，就是憋悶，憋悶得她連自己當下是什麼心情都理不清楚。

她覺得自己可能是想念他的，但如果這個“可能”是成立的話，那她必然已經在道德方面出了問題。

跑的時候逃命似的，聽聞他找到新人時也真心實意替他歡喜，那這個時隔兩年的“想念”就比堆積在夏天裡的隔夜垃圾還要臭。

她開始害怕，怕的胸腔裡那股憋悶橫沖直撞，然後真撞了鈍痛感出來。

她扶着樹停下，揉了揉臉，又理了理鬓邊散亂的發絲，她小聲地安撫自己“沒關系沒關系，就是腦子突然抽抽了，下次别這樣了就行，沒關系的……”

“别想他了，都是過去好久的人了。”

“也别怕，沒事的，會好的，什麼都是可以忘記的……”

那天等鐘靈一步一步走回超市，人也跟着回到了鬥志昂揚的鐘老闆。

此後風平浪靜好長時間，鐘靈覺得人生雖崎岖但又被她輕松跨過一個溝壑，直至今天又猛然察覺好像全是自導自演的把戲。

那股憋悶感重回心口，這讓鐘靈覺得煩躁焦灼，于是不受控地問出了奇奇怪怪的話。

“曼麗你能不能幫我看看他帶了人一起嗎？”

羅曼麗：“哦，帶了一個。”

“那……”

鐘靈埋着頭，悶聲悶氣的，“那她長得好看嗎？”

羅曼麗覺得匪夷所思，但還是克制着回答道：“還、還行吧。”

鐘靈：“比我呢？”

羅曼麗：“？”

鐘靈的自卑是刻在骨子裡加之向來自持，幾乎是頭回問出這樣的話，“比我好看嗎？”

“神經病啊你！”羅曼麗這會兒是真忍不了了，“你為什麼要跟陸泉一個男人比好看？”

“啊……”

鐘靈被羅曼麗吓了一跳，“帶的是泉哥啊。”

“你以為誰？”羅曼麗斜眼打量她，“帶的女人？對象？老婆？”

鐘靈不吱聲了，低頭一個勁兒扯牛仔褲上的破洞磨毛。

謝雲朗的婚禮辦得并不大，場地設在酒店的一個小型宴客廳，一看就知道兩位都是不喜虛假熱鬧的人，左邊兩桌雙方要緊親戚，右邊兩桌雙方親密好友，賓客落座大半，謝雲朗一身帥氣新郎服站在宴廳門口與幾個朋友談笑，說話間十足十的喜氣洋洋，整張臉都寫着“我今天結婚，我高興死了”這句話。

李一珩跨進來時，他沒多驚訝，畢竟陸泉老早給他打招呼，請柬都是他親自寄去的北城，于是笑着承了來人一句“恭喜”。

謝雲朗：“你居然真來了？”

“禮都随了，這喜氣我沾定了。”

“粗制素宴，略備薄酌，望君盡……”

謝雲朗今兒大喜，看誰都可親可愛，一時間也不拽那些文氣詞兒了，“總之，你加油吧哥們兒。”

李一珩受到鼓舞，眉揚了半高，這個動作讓他十足意氣，“回頭請你喝酒。”

謝雲朗樂得不行，他人生得端方，即便做這種狡黠的表情也十分正派，“沒空，你結婚我再安排看看有沒有時間。”

那邊正談笑風生說着話，羅曼麗沒心沒肺，甚至想拉着鐘靈上前打招呼，奈何鐘靈誓死不從眼見着都快縮桌子底下去，沒法子隻能自己上前去了，十幾分鐘後，羅曼麗揣着名片咋咋呼呼回來，“鐘靈你出息了！你前男友成李董了，好大一家公司呢！聽說都籌備上市了！”

鐘靈有氣無力，“那不是我出息了，是他出息了。”

“不不不，你更出息，畢竟你是甩了李董兩次的人，李董他肯定得記你一輩子！”

“……”

羅曼麗猶覺不夠，鐘靈耳朵邊的“啧啧”聲就沒停過，“你看你前男友那塊手表，瞧見沒？啧啧啧，咱紅樹林超市加上你那破畫廊……再把咱姐倆搭進去賣了，也不止的吧……”

别說李一珩的腕表了，就是偷摸擡下頭鐘靈都覺得難如登天，正想着怎麼閉羅曼麗的麥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果然禍不單行，損友也一樣，有一就有二。

芋圓兒踩着高跟鞋跌跌撞撞沖過來時，鐘靈還趕緊起身攙扶了她一下生怕她筆直摔桌子上。

“你跑什麼啊？”桌上坐滿了人，鐘靈聲音壓得低，芋圓卻旁若無人，興奮将她淡抹的腮紅加深了好幾個度，“靈靈姐！現在跟我家蟹老闆講話的那個人是你前男友啊？”

于是乎，眨眼間所有視線都在桌旁和門口的兩人身上來回穿梭，要目光能編織，李一珩和鐘靈中間能瞬間紡出一張高密織物。

回話的是羅曼麗，這女人多半是廢了，得當一輩子長舌婦了，“可不嘛！芋圓兒你看是不是人間極品？又高又帥，而且你知道最要緊是什麼嘛？是人家賊有錢！我去，這種男人哪兒找去是不？”

芋圓兒鄭重點頭，說得跟真事兒似的，“靈靈姐，我覺得你要不再仔細考慮下？”

鐘靈擡眸，聲音小小的，視死如歸。

“你們再說一句我就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