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李一珩閑着沒事抱着鐘靈的電腦下遊戲玩兒,鐘靈沒睡好吃飽了後有些犯迷糊,一邊打哈欠一邊挨個給打包好的幾個木箱子貼标簽。
直起身時頭暈目眩了一下,原地站了個不到半分鐘,那邊傅濯就攙着許山河已經走到了門廊下。
李一珩擡眼見傅濯扶着一老頭兒來了,不用多想這就是鐘靈那位德高望重的老師了。
“老先生,您好。”
李一珩雙手去握,背弓得恰到謙遜,“老早聽聞老先生德藝雙馨、重望高名,晚輩李一珩,久仰山鬥,今日總算有幸。”
他個高腿長幾步就邁到了跟前,手都握上了鐘靈才小跑趕到,“老師,這是我、是我老同學。”
傅濯笑盈盈問:“還是老同學啊?”
“确實同學過的。”鐘靈梗着脖子擦邊跑。
許山河雖然年紀大,但常年門球賽魁首,算得上耳聰目明,面對謙遜有禮的後生,哄他兩句順心的他聽着也高興,“是同學啊……那也學過畫沒有啊?”
老藝術家了,一心一生都繞不開畫。
這可真是筆直撞上了李一珩的小算盤,他仍微弓着身,一邊将許山河往裡引一邊答話,“小時候報過兩次班,兩輪都被刷下來了,說是晚輩實在沒天賦,老師無意放我沾染門楣。”
“什麼老師?珍珠都尚需磨砺,怎麼可以報名時就定人有無天賦?”
李一珩笑得溫潤,身形也玉立,大有一股曆經千帆不墜青雲之感,許山河這便中了套。
“就是老先生您。”
“……”
鐘靈阻止不及,推搡李一珩給自己都推搡臉紅了,許山河屁股一趔趄,不那麼穩地落座在了沙發上。
許山河自高校撂挑子回鄉後,隔幾年挑着撿着收幾個學生以免抱負東流,他收學生十分挑剔,脾氣也臭,鐘靈還是因為自六歲起就自己提小桶上老師家裡學畫畫,多年來披荊斬棘,才混成了關門弟子那一挂。
鐘靈高中的時候,正趕上藝術生風行的年代,那會兒許山河除了幾個從小教到大的得意門生每周末叫到家裡看看畫指導指導已經很多年不再帶大基數的學生群體,但當時學校派了代表,幾次三番請,連哄帶騙,終于請動了許山河,許山河一進校就知道這是被騙了,學校請的是他的名,圖的是藝術班的真金白銀,學生也是,早就沒幾個真正熱愛國畫的了,全是想靠畫畫掙些藝術分值去做大學的敲門磚。
許山河氣得吹胡子瞪眼,那幾天看誰都不爽,刷人更是分分鐘的事,一天天拖着就是不肯把人數湊齊,直到他聯系上早些年一個學生,學生美院畢業後磋磨幾年始終不得伸展,許山河遞了橄榄枝,保了自己晚節。
李一珩那會兒連着兩輪的報班都趕在許山河發脾氣的當口。
“啊……”
這事兒不地道,偏還是自己先提,許山河老臉泛紅,一時不知去哪兒撿話頭。
傅濯旁聽着雖摸不着頭腦但卻絲毫不擔心,鐘靈這個老同學多會說話他見識過,那天在他店裡李一珩那句“先生品格高尚,不愧書香世家,我做生意五湖四海皆有接觸,熟識之人也各有性格風範,唯獨先生這樣的風骨,最讓我欽羨”誇完,他可是還回味了兩天……
鐘靈不懂,她隻知道她老師可是大家夥兒一直脆饽饽似捧着的,受不得氣,一受血壓就飙,當真不敢讓這混蛋出幺蛾子,于是藏後頭的手在李一珩腰上狂掐。
李一珩不怕疼似的,他蹲下身去又握住了許山河的手,那笑容如破冰的風,如春日的柳,“晚輩和先生開玩笑的,那會兒晚輩心思不定不純,本就成不了先生門生,隻因為曾經讀書時就有幸見過先生而喜不自勝,便大膽在先生面前讨個巧兒。”
這話一出不可謂不漂亮,整個畫廊都沉寂了幾秒,還是許山河先笑開了顔。
“好小子,說說怎麼個心思不定不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