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太和馬來春去了一趟馬來春的娘家。
在親眼看到老馬家的慘樣之後,馬來春當場就哭了出來。
或許是年紀大了、經曆的事情多了,也可能是房子不是自家塌的,事不關己高高挂起……宋老太隻是跟着心酸了一下,然後就趕緊走到了已經停止哭嚎的馬老太跟前。
她拍了拍馬老太的背,也是一臉憂心忡忡的樣子,擰着眉頭問,“老姐姐,這是咋回事兒啊?怎麼好端端的房子,突然就塌了?”
馬老太的眼淚都哭幹了,這會兒感覺眼睛又酸又漲的,說話也有氣無力,似乎活着都沒什麼意思了,“親家母啊,我們也不知道啊……”
“正在屋子裡好端端地做事兒呢,突然聽着轟的一聲,牆就裂了條大縫,屋頂上的東西就往下掉,緊趕慢趕跑出來,房子就全塌了。親家母,你說這可該咋辦啊!”
宋老太完全能懂馬老太的着急上火。
這可咋辦?
天氣已經涼了,老天爺也不開眼,這會兒還下着雨,房子是泥土坯的房子,本來垮塌下來之後就是一堆土,被雨水一澆,成了一堆黃泥。
不怪馬老太遇事繃不住,這辛辛苦苦攢了一輩子的家當都被埋在黃泥裡,就算挖了出來,以後也估計不能用了,擱誰身上不哭?
宋老太設身處地的體會了一把,也情真意切起來,她握住馬老太的手,說,“老姐姐,你看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盡管招呼,清江、清河、清湖,還有我家老宋,都過來幫忙,一家人,千萬别客氣。”
馬老太一臉悲苦,“房子塌了,借了來春他二叔家的一間空屋子先将就着睡,可被褥都被埋在了土裡,都不能用了,晚上這可咋辦?”
馬老太看向自家閨女,“來春,你家裡還有富餘的被子麼?能不能勻媽幾條先對付幾天。”
馬來春當下就答應下來,“媽,我結婚的時候,你給我縫的那兩床被褥,我一直都在櫃子裡壓着呢,舍不得用。待會兒我讓清江送過來。”
“你和我爸,沒受傷吧……媽,東西家當都是外物,你們倆可千萬别傷着。我哥呢?我弟呢?還有我大嫂和弟妹,怎麼都沒見人?”
馬老太說話都有些氣短,“你哥和你弟去找人借錢了,你大嫂和弟妹都帶孩子回了娘家,大人能在那好久沒住過人的空屋子裡将就,小孩子哪能?”
“隻能先麻煩一下你大嫂和弟妹的娘家。你大嫂和弟妹說想問問娘家能不能借出點錢和糧來,先把這個冬天對付過去,以後再慢慢還。”
馬來春聽着肝腸寸斷,戚戚地目光朝着宋老太看來,把宋老太看得渾身不自在,“你這樣看着我-幹什麼?”
“眼下都什麼情形了,我還能攔着你不讓你接濟一下娘家?再說了,你媽都說了,隻是先借,又不是不還?借你點錢,又不是要你的命。”
馬來春聽懂了自家婆婆的敲打——錢可以借出來應急,但必須得還,不能直接給。
她心裡有了數,拎着鐵鍬到那屋頂和圍牆垮下來埋成一堆的黃土瓦礫裡幫着挖了一會兒,看挖出來的水缸都破了個碗口大的大洞,氣得把鐵鍬撂下,蹲在黃土瓦礫堆裡哭了一場。
“媽,咱家糧食埋哪兒了,先把能挖出來的挖出來,不然被黃泥湯一泡,本來說不定淘洗淘洗還能吃,泡了就真不能吃了。”
馬老太又不是傻的,“你爸和你哥都已經挖出來了,但也隻能挖出糧食來,存糧食的缸子還破了個大洞,面和黃土都混在一塊兒了……”
其實不止挖出了糧食,錢也挖出來了,雖然費了不少力氣,但那是全家的命根子,别的都不要了也不能不要錢袋子。
宋老太聽着馬老太的話,跟着張了張嘴,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了。
要是米缸裡進了土,那淘洗淘洗還能吃,可面缸裡進了土,那咋吃?隻能把混了黃土的面都挖出去倒了。
馬來春一邊拿着鐵鍬挖東西一邊嗚嗚嗚地哭,宋老太也沒閑着,她一邊歎氣,一邊幫着馬老太收拾東西。
等馬來春哭夠了,消停了,宋老太便同馬來春說,“回家去吧,趕在天黑前讓清江把收拾好的東西給送過來應急,你現在哭有什麼用?房子還能被你哭得立起來?你要是不把被褥送過來,你爸媽今晚就得凍着睡。”
馬來春擦了擦臉上的淚,她還有些不放心,又拉着馬老太到一旁說了幾句話,這才一臉凄風苦雨地跟着宋老太回了家。
宋老太回到家,先是看了一眼外孫女,見大孫子宋振東正帶着幾個小孫子寫作業,還會時不時地看一下小孫女尿了沒拉了沒,這才放心。
“振東,知道誰家吃肉了不?奶咋聞着有肉味兒呢?”宋老太問完後,又自顧自地說,“誰家這麼富裕啊,啥家庭?不節不年的,都舍得吃肉了?”
宋振東默了一瞬,一言難盡地說,“奶,是咱家……”
“啊?咱家哪來的肉?誰買的肉?誰讓你們動的?手頭有了幾個錢,日子就不知道怎麼過了?今天把錢給禍禍了,以後咋過?這麼多的小崽子,以後哪個不是要結婚生孩子的,哪個不是花大錢的讨債鬼?不知道省着點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