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

得虧大帝衣實在抓眼，君士坦丁收起武器，示意部下們放立香過來。少年禦主跑進包圍圈，看到倒在地上破爛不堪的堂·吉诃德，抱住他泣不成聲的桑丘，以及半是生氣半是無奈，臉上寫着“就知道你還是會來”的弗拉德三世，他一口氣松得幾乎脫力。

太好了，大家都活着。

“……迦勒底的Master？原來如此——”

然而這一露面，王道界域最大的秘密終是藏不下去。君士坦丁領會全部真相，眼中閃出勝券在握的喜色。

“王道界域根本不存在『卡爾大帝』。開戰前和我對話的冒牌貨，就是你吧？在吃了敗仗的如今現身，想幹什麼？”

“當然是，來救他們。”立香走到三人前方，與羅馬皇帝不足十步之遙。

明明自身都難保。“救他們？”君士坦丁一聲嗤笑，“可有人對你不抱什麼希望。他們綁架你的主帥，背叛整個界域投奔敵人，隻為自己苟且偷生。這就是你們泛人類史，……為了自身利益，不惜踩着同伴屍體向上爬的卑劣之徒比比皆是！”

“不許你诋毀堂·吉诃德他們！”立香火了，主仆倆當初為解放弗拉德三世差點把自己送回英靈座，這個人隻憑他們一次犯錯，擅自下什麼結論！

“不……他沒說錯。”堂·吉诃德虛弱的忏悔傳來，“Master……不要管老夫了。這就是我們該以死謝罪的時候。是當初在大西洋異聞帶，丢下你們逃跑的過錯……”

“堂·吉诃德先生？”立香側頭。

“老夫知道，老夫知道的。憑我們的力量沒法和諸神對抗……看到連赫拉克勒斯都能毀滅的力量，老夫膽怯了，就讓桑丘發動第二寶具……逃到了這個特異點。”老騎士痛苦地用長槍支撐起身體，“作為守護泛人類史的Servant……卻背離了騎士道，背離了被召喚的職責。老夫不求能得到你們的原諒，至少現在……快離去吧，帶上弗拉德公和桑丘。老夫來為你們斷後！”

“這種事……！”立香聞言一陣心酸，很想當即和他說沒有關系，君士坦丁先開口打斷了他。

“今晚你們全都走不了。”

羅馬皇帝開始按捺不住黑雲壓城的怒氣：“聽見了嗎，泛人類史的禦主。這就是你想守護的人理。也許它會誕生足以留下功績的英雄，但那終究是少數。你眼前這樣軟弱善變的凡人們，才是随處可見的『現實』。在霸強與主流面前輕易折腰，放棄抗争，出爾反爾地背刺同伴，将你們的世界引向末路。即使知道這些你也要救這種人嗎，這樣的泛人類史是可以認同的嗎，它真的有讓你守護下去，不惜毀滅其他人未來的價值嗎？！！”

“！！！”

昔日某時某刻，也被一位皇帝……這麼問過。

在這個與異聞帶近似的特異點，再一次地，聽到了相似的質問。

藤丸立香筆直回視羅馬末代皇帝的眼睛。大帝衣緊緊包裹他，肩膀沉重不已，也猶如披挂铠甲般堅實。冥冥間猶如被什麼一點而透，少年領會了君士坦丁十一世反叛人理的動機（Motivation）。

不是複仇界域那樣直白的怨恨，也不是坊間流傳與女教皇若安的男女之情。一個守序善良的王系英靈被扭曲至走到極端，對這個世界『不能原諒』的源頭是什麼，他居然意外地可以理解。

——道德潔癖。

所以才無法容忍桑丘的背叛，才執意為若安複權。他大概……是真心厭惡曆史捏造英靈的生平，再随心所欲加以否定。對生前苦苦堅守國家，明知無望也不放棄的皇帝而言……還有什麼比親見『這些家夥』踐踏他的認真，在鮮血滴就的人類史上胡作非為，并得到了允許——更加憤怒的事？

理解了王，接着，要回答王的诘問。少年再上前一步，披風随步伐柔柔鼓動，像極了年輕的……還未登上玉座的平民王子。

“我會救他們的。”

立香背對互相攙扶的堂·吉诃德與桑丘，平聲說道。

“正因為他們不是英雄，也不是王者，所以……他們有『自私』的權利。”

“什麼……？！”

君士坦丁和老騎士主仆一齊錯愕。

“誰該不該活，有沒有價值什麼的，不可以因為身為王就去評斷……想活下去絕對不是錯誤的私念，為了滿足大家『自私』的願望而戰，是王的義務。如果不能看到每個人在私心背後的掙紮，用傲慢來判定生死，那是為王者的失格。”

立香的語調不自禁柔和下來。仿佛在過去，霧氣氤氲的迷夢中，有誰這樣溫柔地勸慰過他。

“現在的我還是『卡爾大帝』，是領導王道界域的人……是國王陛下。我必須盡到國王應盡的責任。”

少年揮手一振披風，威風堂堂的金色結界霎那間籠罩背後三人，他的湛藍雙眼也被擴散的金光倒映，閃出璀璨光亮。

“王會拯救萬民，會讓大家平等地仰望藍天。不管是英雄還是凡人，不管是騎士還是仆從，無論什麼身份什麼性格……勇猛也好，懦弱也罷，無私的、自我的、偉大的、普通的——全部所有，我都會救下來給你看！！”

接受現實，并在這之上依舊做出不後悔的選擇，持續奮戰下去。

這份信念，一定——也能引領他，走向泛人類史得救的道路之盡頭。

“真是冥頑不化。”

君士坦丁抽劍出鞘，笑意冷酷。

“不過論頑固這一點，我可不會輸給任何人。既然如此，就讓我親手葬送你的自大吧，泛人類史的Master，未曾真正體味過王之重負的少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