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

下次是什麼意思。

“等回到迦勒底，可别忘記盡快再把我召喚出來哦，立香。說不定我們還能和圓桌騎士們踢個足球什麼的！”

笑顔爽朗，語氣輕快，還抛來一個星光閃閃的Wink。哪有半點生離死别的不舍。

……？？？

立香的藍眼睛瞪成一雙完美無缺的正圓。

再召喚是什麼意思？！！

“看你那表情，該不會是誤會什麼了吧，藤丸君？”

小達芬奇在通訊那頭恰到好處地接話。

“你在特異點和查理曼建立的緣分似乎非常緊密，足以讓迦勒底構築他的靈基圖譜，接下來隻要你回來進行召喚的儀式即可。——對啦正值月初我的商店剛補充了呼符，相信喊他過來用這種程度的資源就足矣，歡迎惠顧哦☆”

這麼說來六月的呼符是該買了……不對！立香呆滞地望向正在金光裡變淡的查理曼：“可查理你不是說，這次召喚隻是作為卡爾大帝的代理……你一般是不能被召喚的那種……”

“什麼啊，立香不想見我了嗎？”查理曼委屈地撇下眉毛，“我不是說過嘛，我們這種浮于曆史的幻影，所存在的根基乃是人類産生的對我們的期望，是意識到我不存在時，會替我感到悲傷的心。隻要身為人類的你需要我，呼喚我……無論什麼時候，我都會回應你的召喚。”

更何況，現在人理的危機還沒有解除，心愛的人還在艱險的道路上行進，身為立香的騎士怎能不第一時間趕赴他身邊，帥氣地為他保駕護航，披荊斬棘？

“放心吧立香，我會帶着這些記憶離開，也一定會帶它們回到你這裡。拼命将所有記憶一片不剩地刻在靈基上……這種事我意外地很擅長哦。所以拜托你啦，早點喊我來。然後……”

等再會的時候，繼續相愛吧。

查理曼微笑着，指尖撫過立香還顯露些許茫然的面龐，缈如輕風地消失于金光中。

所以說。

前頭那堆自以為是的心酸痛楚……

都是在某個節點理解走岔鬧出的烏龍産物？！

“這……這種事……”

“前輩？”

“……藤丸？”

瑪修和卡多克看着藤丸立香的背影不停打顫，迷惑地互相對視。

“這種事早一點給我解釋清楚啊——！！！”

人類禦主的咆哮聲直沖特異點萬裡無雲的天空。

——————

◆ 2022年6月6日 ◆

迦勒底召喚室。

——汝之身軀居吾麾下，吾之命運寄汝劍上。

從特異點回來直至正式召喚，中間度日如年。終于騰出一整天的閑暇，藤丸立香急不可待地站到召喚陣前。和衆多在機場到達處等候闊别已久的戀人的男性一樣，他緊張得不知該把重心放在哪隻腳，原地來回倒騰、換站姿，連召喚陣魔力漾起的呼嘯氣流聲，在耳中都恍然變成飛機滑翔降落的噪響。

他期盼的人會成功到來嗎？

——汝為三大言靈纏身之七天，自抑止之輪而來，天平的守護者啊！

平時倒背如流的詠唱，現在卻隐約後怕着會否有哪裡不慎念錯。鼻腔因激動而酸澀，眼睛頂着強光半眯，試圖捕捉誰悄然顯現的瞬間。奈何魔法陣的亮度遠超能夠正常目視的程度，立香不得不稍稍阖眼，而英靈召喚就在這一霎那塵埃落定。

“……！”

金屬靴尖觸地的清脆響聲從召喚陣中心傳來，似乎還顯得有點倉促，踉跄了一步才站穩。

“哎喲，好險好險，差點沒站住。真是厲害的牽引力啊，該不會是什麼緊急召喚的情況吧？！”

聽到那人熟悉的聲音，感受到契約相連無形中踏實的感覺，立香蓦地凝定，顫顫睜開眼睛。視線裡，藍白披風的聖騎士之王正笑微微看着他，一如早春晴空暖人心脾的陽光。

“謝謝你啦，立香，專程再次将我召喚過來。這一次，總算可以正式作為你的Servant，盡情向你展現名副其實的英雄風範！”

單手扶劍，年輕的男英靈潇灑地向他的少年禦主伸出另一隻手。

“真名，查理曼，職階是Saber。從今往後也要請你多多指教了，我帥氣的——心愛的Master！”

話音剛落，立香就順着他迎接的動作，一個猛撲過去投身入懷，隔着披風用力抱緊。他甚至不清楚自己此時的表情是怎樣，隻能聽見那不像是自己的，喜悅與啜泣交織的聲音，回蕩在召喚室的四方。

“……歡迎你回來，查理！！”

……

查理曼剛來迦勒底，就将無憂無慮的空氣灌滿了各個角落；他簡直是個行走的超大号高瓦數24小時常亮快樂燈，路過每一處地方都明光普照活力四射。

“到處都熱熱鬧鬧的真好啊！像是大家在一起紮營的感覺！以前和我野營過的家夥們好像也在呢，雖說可能不是同一個人。”

“是嗎？想體驗真實野營的話随時都可以用模拟裝置哦。”

“聽起來好酷啊！！”

“對吧！！”

當然，陪在他身邊興高采烈的迦勒底禦主也為這氛圍貢獻不少——藤丸立香記不清自己領新來的Servant參觀迦勒底多少次，沒有一次能像這樣歡欣雀躍。查理最喜歡哪裡，會對哪些新奇事物感興趣，又會做出怎樣的反應，他格外在意，也期待不已。平時廣播裡會随着地點不同切換的BGM仿佛全部自動替換成維瓦爾第的《春》，立香走起路來都好似踩着小提琴旋律左右亂飄，正如少年人繁花盛開的心。

“這裡是食堂。平時會有輪流負責做飯的Servant，每日套餐也會寫在那邊的看闆上哦。”

“太棒啦！什麼樣的料理似乎都能點。各種小吃也可以盡情吃個痛快了吧！！”

……在吃這方面果然Saber就是Saber，安定發揮的好胃口。立香看着查理曼雙眼放光的樣子心想。還是說……因為魔力需求過高，所以偶爾也想依靠進食補充？弗拉德三世能用來維持實體化的魔力，之于查理曼也就隻夠支撐他幾分鐘的戰鬥而已。

那樣的話……特異點那時候使用的魔力補充手段，也許，還可以繼續……？

少年心跳突然加快幾拍，費勁地滑動喉結。他發誓隻是随便一想，絕對沒有盤算更深層的什麼事……

“哦Master，帶新人來參觀啊？”

“是的，引擎。希望沒有打擾你們的工作……”

“沒事，随便看！”機輪長跷個二郎腿坐在台階上舔着岩鹽，“正好船長混蛋偷溜去吃芭菲，我也借此機會休息一下。”

尼莫船長又雙叒叕甜食遁了。不過平時他也是整個艦艇責任最重的擔當，這件事就當沒聽見吧。立香引查理曼走進來，看各種形态巨大的機輪設備坐落于此，金屬懸臂經過精心保養處處光可鑒人，齒輪部件設計考究做工精巧，運轉起來順暢如流水，典雅與嚴謹相結合的工業硬核之美體現得淋漓盡緻。年輕的男英靈瞪大眼睛仰望井然有序的作業，極為入神。

“這裡是迦勒底的機關室。”立香将手背在身後，得意地原地搖晃兩下，“很厲害對不對？”

“真的好帥啊！！”查理曼毫不吝啬地給予高度評價，“機動裝置就是最帥氣的！還有自動化！要是能把據點進化成和這裡類似的自律型武裝要塞，那無論氣勢還是性能都會更上一層吧！”

“我也贊成！”機器人愛好者藤丸立香，和他一拍即合，“我之前就覺得查理的劍能自動浮遊和追蹤，實在太帥了！”寶具還是光翼加彩虹光炮……什麼人形高達強襲自由啊哪個男孩子不會為之心動？！

“是嗎？你這麼覺得啊——”查理曼笑逐顔開，差點當場把十二輝劍調出來飛兩圈，“那我更要多來這裡仔細研究一下啦！說不定未來還能改造出光劍式的咎瓦尤斯，陪你一起去征服個星辰大海什麼的！屆時我就冠名Starlight·查理，星際第一帥氣的宇宙劍士！”

那也太浪漫（？）了。光是聽都把立香興奮得暈頭轉向。主從倆說說笑笑地返回My Room，沿途和迦勒底的職員們擦肩而過。

“哎呀……關系真好啊。”穆尼爾投來溫暖的視線，“剛召喚到迦勒底沒多久，就已經成為朋友啦？”

“嗯，說我倆是主從關系确實不像吧～”查理曼先一步答話，“朋友這種關系……算是最接近的？”他扭過頭稍稍貼近立香鬓側，語調放低，“前提是，你把我當作朋友來看待……的話。”

“！！”

後半句，着實意味深長。根本是挖好空子請他來鑽。立香耳根一麻，試圖忽略開始微微發熱的臉頰。

“并沒把你當朋友哦——”他面無表情地棒讀。

“欸欸？！别這麼說嘛～我還以為我們關系挺不錯的呢！”

“以後也不會把你當朋友哦——”

“我可是還想跟你變得更要好一點啊？！太壞心眼了吧Master～～”

“哈哈哈。關系真的挺好呢。”

這不就是朋友之間的小打小鬧。迦勒底職員們笑看倆人有來有回地拌着嘴遠去，也為人類最後的禦主感到欣慰。……藤丸他看上去，從未如此幸福過。

——————

“整個迦勒底大緻就是這樣了。查理覺得怎麼樣？”

回到My Room，立香關好門，看向似乎一瞬間放松下來靠在桌旁的白銀騎士，“你最喜歡的地方，應該就是食堂和機關室？”他在那兩處表現出的興緻遠高于其他場所，少年禦主記得很清楚。

“嗯，都很不錯哦。”查理曼點點頭，“不過我最喜歡的地方，還是這裡。”

“哎？”立香愣了兩秒才意識到他指什麼，“你是說……我的房間？”

“對，你的房間。”查理曼走到近前，笑盈盈環住他的腰，“沒有任何地方，能比這裡更讓我心裡覺得平靜。在這裡……我會實實在在地感到，自己歸屬于你。”

他低首，額頭輕觸立香的眉心。

“所以……往後也可以讓我作為你的中意從者，一直留在這裡嗎？我的Master。”

“……！！”

心跳得不争氣地快，手心汗濕，耳尖紅透。明明兩人之間該發生的都在特異點發生過，這一刻，再次确認名為愛的情意不曾退去，并且必将伴随彼此，成為長久糾纏他們的命運。

的确是……無法再後悔的事。

立香很慢很慢地擡眼，迎向查理曼宛若清夜碧海的瞳眸。那裡星光點點，倒映出人類少年陷落于愛，不顧一切投溺其中的神情。

“朋友……可不是能在家裡長住的人哦。”

“嗯，我知道。”

“那你覺得……你和我應該是什麼樣的關系呢，查理？”

“是啊。要我來說的話，就是這種感覺吧。”

少年被騎士抱得更緊。像是要将過去分分合合所遺留的痛楚全部彌合，像是在告訴他那樣的分離以後絕對不會再有。用簡單的兩個字來形容他們的關系實在不夠，非得要一句話，一個誓言，才能等同于一生的分量。

——“隻有死亡才能将我們拆散。”

不許諾冥界奈落仍癡纏，不許諾地獄天堂還相伴。攜手到死亡，也隻能到死亡。

這是一個『人』能傾盡的全部，也是藤丸立香能夠對等回應的所有。在迦勒底各路神通動辄橫跨時空與世界線的豪言壯語面前……這句話或許顯得太過渺小。

那又如何呢。

就讓他與他，在有限的一生裡，作為『人類』相愛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