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才不是什麼跟蹤狂呢。
然而待山崎在黑漆漆的床底趴好之後不久,就感覺有兩個人先後走進病房。其中一人必然是剛才出門的老闆,另一人聽那腳步與拐杖的不對稱聲響,應是他尊敬又懼怕的土方副長。
——诶?都這麼晚了,老闆他怎麼又回來了?還以為他會回萬事屋休息、明早再來呢。
——而且為什麼連副長也在?
他倆昨晚幾乎都一宿沒睡,這大晚上不去好好補覺,跑她病房裡來做什麼?!
——完蛋!有那兩隻惡靈一樣的恐怖人類鎮場,接下來隻要再稍微動一下、或是呼吸再急一點,自己肯定會暴露的啊啊啊!
正當山崎像個木頭人一動不敢動在内心痛苦哀嚎時,突然感覺上方床闆嘎吱往下一陷,像是被什麼沉重物體壓上去的反應。
緊接着又是陣左右搖晃的異樣動靜,但隻持續一會兒便重回靜止。
——這樣動不會把人給吵醒麼?
——不對!難道他們也……?!
此時他才總算意識到有哪裡十分不對勁,百分之一百二十的不對勁。
……不,這豈止是不對勁,而是一躍飛出《JUMP》K點超越大氣層的糟糕情節啊!!!
拼命壓抑住内心翻滾洶湧的吐槽欲,山崎憋紅了臉,不知到底該作何表情。
然而這時候房門再次打開,他聽見又一人走到床邊——
是沖田隊長。
——啊咧?這又是啥情況?
他徹底石化住了。
不過沖田似乎隻是靜靜站了一會兒便轉身離開,躲在床底的他,也根本無從知曉上面發生過什麼。
山崎隻覺得心裡毛毛的,等門關上後,渾身終于禁不住煎熬地直哆嗦。
好在上方擠一床睡覺的三人再無一人醒來。
呆滞聽着窗外滴滴答答的雨聲,他感覺眼皮開始打架,逐漸合攏做起噩夢——
“枝川、枝川——!”
“對不起……沒能救回來,上岸的時候已經沒氣了。”
“怎麼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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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從難得安甯的一覺中緩慢清醒。黎明前的晨光熹微,溫柔透過窗簾投射在醫院灰暗的天花闆上。
嘗試活動無比僵硬的手臂,感覺這團被窩有點溫暖過頭,不禁将睡意盡退的雙眸又睜大了些,這才發覺躺在床上的身軀正夾在兩個人之間。
而且腰部還搭上了兩隻不同的手臂,被一左一右與自己肌膚相貼的他們摟得很緊。
簡直仿佛不這麼抱着,就會不小心把人給弄丢一樣。
再轉頭左右看看,他們臉上的睡相也極為不安定。
——啊啊,安全感匮乏的男人們。
你無可奈何在心中輕歎,支着身子小心翼翼從床上坐起,盡可能不發出任何聲音,以免驚動那兩個還潛在夢鄉中的人。
——不對,是三個。
聽聞床底不太均勻好像随時會醒來的呼吸聲,你不自覺揚起嘴角,擡腿跨過銀發男人側卧的身體,宛如跨過一隻總喜歡在家中擋路的寵物一樣。
下床穿好拖鞋,又舉起擱置在床頭櫃上的一杯清水,仰面一飲而盡,潤了潤蘇醒後幹澀到發苦的喉嚨。
放下空玻璃杯,将旁邊的備用手機揣進口袋,取來枕邊整齊疊放的深色羽織抖開後披上,謹慎壓着腳步邁出病房。
昨夜的瓢潑大雨看起來早已停歇,雲散月落,長夜将盡。
——時機剛好,不如去天台看日出吧。
照舊在走廊自販機買一罐黑咖啡,經過重症室時稍稍駐足,窺見栗發少年彎腰伏在堆滿醫療儀器的病床前打盹。
姐弟倆親密相依偎,睡得正香甜。
于是下意識觸碰兜裡的手機,期盼那道不知何時才能傳來的回音。
下一刻,像是與你心有靈犀般互問早安,它忽然朝氣蓬勃震了起來。
……
“……那實在是太好了!非常感激你,陸奧……嗯,病人交接和治療費用等事宜我會替你轉告他們,麻煩請盡快回……诶诶?今天就來接人?啊沒問題的,地球這邊的手續交給我辦就好……好的,下午見。”
靠在天台邊緣的欄杆前與陸奧通完電話,你合上手機将它握入慢慢收攏的指間放回衣兜,感覺這漫長的三日以來,心中一直懸着的那塊最大的石頭總算能安然落地。
但除了接下來要辦理的繁瑣交接手續外,還有另一樣先前被暫擱一邊的事情應當注意。
——那時候的兩個混賬浪人,與橋田賀兵衛的違心指令。
記得橋田屋曾通過雇傭岡田似藏,為鬼兵隊的攘夷活動輸送灰色收入……
勘七郎事件後,讓本想金盆洗手的賀兵衛被迫繼續支持攘夷的緣由為何?與晉助他們又會有什麼聯系?
自古以來,凡是有頭有臉的大商人,無不是為權貴們提供隐性财富與地下服務的“白手套”——或許那讓他想要擺脫卻無法脫身的壓力,便來自其背後意圖“借刀殺人”的家夥們。
若想令那股躲在後方的勢力顯山露水,唯有先将他們賴以掩蓋惡行的正面機構一一拔除,才能逼其采取更為冒進的行動——也就是說,從支持德川茂茂的派系立場來看,橋田屋斷不可留,即便賀兵衛并非是自願援助攘夷。
如今其中一隻“白手套”海運屋雖不複存在,但這起事件還遠未平息,甚至隻是剛剛吹響進攻号角。
“風雨欲來嗎……?”
你低聲喃喃,腦中浮現曾讀過的一句漢詩,憑欄遠眺從沉睡中逐漸蘇醒的江戶城天際,出神望向那片混合海水般蔚藍與鎏金般耀眼的絢爛朝霞,微眯起眼,攥緊左手中忘記打開的易拉罐。
何等不可思議的景色啊。
伴着那束光,一縷秋風吹散頸邊松軟垂順的亞麻色發絲,卻吹不散凝聚于琥珀色眸中的朦胧煩憂。
——“可是雨已經停了啊?”
恍然中,身後響起另一人猶疑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