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一聲,艙門被重重帶上,柯内莉娅跌坐在黑暗中,緩緩解開蒙在眼前的黑布。
如她所想,在看到她這張臉後,打手們将她帶回船上。他們綁着她的眼睛,柯内莉娅隻能憑感覺判斷出,自己正在下行。漫長的樓梯似乎沒有盡頭,終于,她被推進一間幽暗而不通風的艙室。
柯内莉娅活動了下手腳,正打算仔細觀察周圍環境,忽然聽見無數道隐忍的呼吸聲。
她觸電般回過頭,發現自己不是艙室裡唯一的活人。
艙室裡沒有光,柯内莉娅适應了好一會兒才勉強看清,無數身影擠擠挨挨在艙室深處。她們長發淩亂,蓬頭垢面,用驚恐的眼神注視着新來的“同伴”。
“你們都是西博斯帶回的女人?”
柯内莉娅連問兩遍,女人們隻是惶恐地看着她。柯内莉娅以為是語言不通,換成另一個時代的東方語言又問了兩遍,回應她的依然是一片沉默。
柯内莉娅皺眉:這些女人是吓傻了,還是出于什麼緣故,不會說話了?
“她們被打怕了,”黑暗深處傳來一個虛弱的聲音,聽着像是個年輕女人,卻透着說不出的嘶啞,“這些女人上船後學的第一件事就是服從。所有不聽話的、随便跟人打探消息的、想要從船上逃走的,都被丢進海裡喂魚。”
“剩下的這些都是膽小溫順的,看到了同伴的下場,誰也不敢違反規矩。”
柯内莉娅循着說話聲走過去,女人們紛紛後退,讓出一條道路。在艙室最裡側的角落裡,一個女人裹着麻毯,半倚半靠着艙闆。
柯内莉娅半蹲下身,發現她其實年紀很輕,隻是不知道是生病還是别的緣故,容顔憔悴得厲害,眼神混濁有氣無力,一開口就不停虛喘。
“你生病了?”
“也許吧,”女人咯地一笑,“在這種鬼地方關上一兩個月,沒病都要憋出病來。”
柯内莉娅:“他們沒給你請醫生?”
話剛說完她就知道自己犯蠢了,因為女人眯起眼角,用看蠢貨的眼神看着她。
“我們是貨物,知道什麼是貨物嗎?隻有那些年輕的、健康的,能給他們賺到錢的,才值得被珍惜對待,”她自嘲地笑了笑,“如果病了、傷了,就成了殘次品,你知道他們是怎麼對待殘次品的?”
“打斷手腳丢進海裡,是死是活,全看你的造化。”
柯内莉娅逐漸習慣了黑暗,女人的輪廓在視野中浮凸清晰。她有一副清秀姣好的面孔,隻是生病後容顔憔悴,臉上還起了一層紅色的疱疹,不知是什麼原因造成的。
柯内莉娅試着用手背探了探她額頭,沒覺出發熱,微微松了口氣。
這說明,至少不是某種傳染性強的疫病。
“你在這裡多久了?這些日子是怎麼過來的?”
“我不知道,這裡沒有光也看不到外頭的風景,沒法判斷時間,”女人淡淡地說,“不過那些水手每天會送兩頓飯,根據他們送飯的次數,起碼有一個多月了吧。”
“你們都是被他們抓來的?”
“有些是抓,有些是買——在我的國家,窮得吃不上飯的人家有很多,隻要給他們一袋谷子,他們就會非常高興地把家裡的女兒交給你帶走,”女人翹起嘴唇,“女孩,用我們那兒的話說就是賠錢貨,能用來換吃的,已經是大造化了。”
柯内莉娅抿了抿唇角,再次看向那些畏縮的女人們,她們望着柯内莉娅的目光不再那麼懼怕,更多是對未來的絕望和麻木。
“你叫什麼名字?”
“名字?”生病的女人有些詫異,“到了這種地方,名字這種東西還重要嗎?如果你一定想知道……在我還是個自由人的時候,我的母親叫我明依,用我們那兒的語言翻譯過來,是皇宮寶玉的意思。”
柯内莉娅皺眉:“這種名字可不是一般人能取的,你是位公主?”
“什麼公主不公主的,”女人譏嘲地撇了撇嘴,“我母親隻是那個男人的女奴,女奴生下的孩子,骨子裡留着卑賤的血脈,怎麼配和天潢貴胄相提并論?
“你來到船上這麼久,真的從沒有想過離開這兒?”
明依皺起眉:“你沒聽到我剛才的話嗎?之前有人想逃走,知道被抓住後是什麼下場?”
“衣服扒光了,丢給那群餓狼似的男人,等糟蹋得隻剩一口氣,再丢進海裡喂魚。”
“這種事來上兩三回,聰明人都知道該怎麼做,誰會想着逃跑?”
“能不能是一回事,”柯内莉娅冷冷地說,“想不想是另一回事。”
“還是說,你被當畜牲馴養這麼久,就真以為自己是畜牲了?”
女人啞然片刻,眼底閃過激烈掙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