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的船艙中突然傳來震天響的腳步聲,水手們回過頭,隻見三道與他們打扮相似的身影從走廊盡頭跑來。
“不好了!那些女人們跑出來了!”
“什麼?!”
說話的是柯内莉娅曾經見過的打手頭目,他剛把逃跑的奧伯特鎖進艙裡,出來就聽到這個駭人聽聞的消息,瞳孔頓時凝固了:“怎麼可能?那些女人瘦弱的跟羊羔一樣,她們怎麼可能逃出來?”
“是那個新抓進去的女人!她不知用了什麼巫術,弄死了尼古拉,帶着那些女人逃了出來!”
答話的“打手”選了個非常微妙的角度,光線從身後打來,完美隐藏了“他”的面容。刻意壓低的聲音帶着嘶啞,聽上去與男人無異,打手頭目完全沒起疑心,隻顧着驚怒交加。
“該死!要是被西博斯大人知道,非把咱們丢進海裡喂魚不可!”他憤怒地問,“那些女人呢?”
“她們分成好幾撥,打算分頭突圍,”“打手”說,“我沒辦法肯定她們在哪。”
頭目回頭吩咐:“你們幾個去貨艙那邊,你們去甲闆上,其他人跟我來!”
“抓住那個女人,我要活剝了她的皮!”
他們罵罵咧咧地飛奔過走廊,誰也沒發現陰影中的“同伴”并沒有跟上。等腳步聲逐漸遠去,“打手”摘下三角帽,露出柯内莉娅的臉。
“去上面。”
“上面”不是甲闆,而是貨艙的第一層,為了掩人耳目,存放了大量煙草。
由于打手們被分散去各個方位,柯内莉娅很輕易地混了進來。她打開木箱,掏出藏在鞋底的竹筒密封的火寸條,點燃後丢在成山的煙草上。
紅光倏忽一閃,火舌歡欣鼓舞地竄上天。
存放煙草的貨艙與甲闆隻隔了一層木制船艙,很快,甲闆縫隙冒出滾滾濃煙。守在外頭的打手意識到不對,趴在甲闆上看了眼,被肆虐而起的大火吓傻了。
“着火了!着火了!”
他們第一反應是從海裡打水救火,然而火勢蔓延得太快,根本無濟于事。一個打手臉色慘白,将木桶往地上一丢,頭也不回地奔向岸上:“來不及了,快逃!”
“再不走,所有人都得死!”
有了帶頭的,就有第二個、第三個,隻一眨眼,守在甲闆上的打手逃了個精光,放任熊熊烈火竄上挂着風帆的桅杆。
那一線火光照破夜色,仿佛憑風舉起的火炬,人們的視線追逐着它,就像飛蛾追逐着黑暗中的燭光。
同一時間,貨船的主人西博斯正在蘭伯特莊園接受宴請。他是個身家豐厚的商人,走南闖北,見識不凡。長餐桌上的純銀餐具與美酒佳肴不能引起他的興趣,反倒是為他斟酒的美貌侍女吸引了他的好感。
侍從匆匆闖進宴會廳時,他正握着那侍女的手,在她裸露的手肘與肩頭處流連摩挲。侍女面紅耳赤,幾次想把手抽回都沒能成功,直到耳畔響起侍從惶急的驚呼:“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西博斯的興緻被打斷,皺眉瞪他:“什麼事大驚小怪?”
侍從指着窗外:“是船……咱們的船燒起來了!”
西博斯猛地扭頭。
蘭伯特的莊園确實奢華,但再華麗的裝潢,也比不上教皇國的頂級權貴家族。唯一值得稱道的是,宴會廳向陽的一整面牆壁是以巨大的落地玻璃窗代替。
這種在玻璃上塗抹水銀、從而令其光可鑒人的技術,在這個時代稱得上獨一份。如果是白天,透過完全透明的落地玻璃窗,宴會廳裡的客人能看到萬紫千紅芳菲争豔的美景。
然而現在是晚上,當西博斯透過玻璃窗向外張望時,看見的并非花園美景,而是濃稠夜色,以及黑暗深處,那一線肆虐狂歡的火蛇。
“嘩啦”一陣響,是西博斯起身太匆忙,不慎帶翻了餐盤,美酒和食物碎渣潑了滿身。
他卻連換件衣裳的功夫都等不得,将禮帽往頭上一扣,匆匆向外走去。
沉寂的夜色被馬蹄聲驚破,四匹純血馬拉着一輛極盡奢華的馬車,匆匆碾過石梁鋪成的街道。馬車的主人是西博斯,他離去得太匆忙,甚至謝絕了斐迪南為他派遣護衛的提議,隻想盡快趕回碼頭确認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