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柯内莉娅入主芙蕾雅堡,就把二樓最空曠的屋子改建成會議廳。寬大的窗戶正對着花園,如果天氣好,能看到滿園鮮花的美景,聽到尤菲和侍女玩鬧時的笑聲。
然而現在是晚上,曳地的天鵝絨窗幔拉上了,屋裡點起照明用的蠟燭。柯内莉娅坐在長桌盡頭,反複端詳手裡的紙條。
她不開口,裡侬和修利亞都不敢出聲。裡侬搬動椅子,往修利亞身邊挪了挪,投給他一個詢問的眼神。
修利亞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并不清楚事情始末。
終于,柯内莉娅挪開目光,手一搓,紙條化成灰粉撒落。
“教皇國傳來消息,”她用一句話概括了紙條内容,“教皇病重,異端審判廳副廳長遭到秘密逮捕。”
不到二十字,卻接連砸下兩個驚天動地的重磅秘聞。裡侬和修利亞同時瞪大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教皇出身利維坦家族,如今病重不能主事,被利維坦壓制多年的梅洛斯不會善罷甘休,”柯内莉娅沉吟着,“替我給格雷戈帶個話。”
修利亞攤開羊皮紙,等着記下傳話内容。
“以他的資質,再修煉一百年也隻能當個混吃等死的闊少爺,”柯内莉娅說,“錢,他想要多少,我都可以給他。但他想出頭,想被人瞧得起,想萬衆矚目萬人敬仰,隻能看他自己的膽子。”
“現在,利維坦家族遭受重創,梅洛斯内部也紛争頻發,機會就擺在他眼前,隻看他想不想要。”
柯内莉娅用極簡單的三兩句話描繪出一個險之又險的局面,裡侬和修利亞雖然見識有限,還是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修利亞結結巴巴地問,“如果格雷戈真的被您說動了……”
“那他就是我投入教皇國這灘死水的第一條鲇魚,”柯内莉娅淡淡地說,“教皇國從來階級分明,一層層壓下來,就像鐵幕一樣森然。”
“是時候,給教皇國注入新鮮血液了。”
修利亞舔了舔唇瓣,裡侬摸了摸鼻子,不約而同地嗅到某種風雨欲來的征兆。
然而奇迹般地,他們并未覺得惶恐,隻有興奮和戰栗。
就好像,他們等待這一刻已經等了許久。
“但異端審判廳是怎麼回事?”裡侬不解,“副廳長不是一直深受教皇宮信任,怎麼突然遭到逮捕?”
柯内莉娅彎起嘴角:“你也說了,信任他的是教皇宮。準确地說,是利維坦教皇當政期間。”
“如今,教皇本人自身難保,哪還顧得上他的死活?”
裡侬摸了摸胳膊,突然覺得屋裡溫度有點低。
他和修利亞都覺得柯内莉娅不會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良機,畢竟之前吃了那麼多虧,也該找機會扳回一程。但除了發給格雷戈的短信,柯内莉娅沒有采取任何舉措,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她全身心投入藝術學院的籌辦中。
學校建設完成大半,招生工作也在如火如荼地開展。雖說是自己一手促成,但殺伐決斷了半輩子的第二皇女殿下還是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坐在辦公室裡,一份一份審查初步篩出的學生簡曆。
“就這樣吧,”她看得眼花缭亂,将最後一份簡曆丢進木箱,兩個侍從合力将箱子搬起,這一整天,他們重複同樣的動作少說已經十來回。
“通過初篩的新生安排筆試,筆試的地點……”柯内莉娅話音頓住,因為學校建設還在進行中,目前能用的隻有兩三棟建築,無法容納這麼多學生。
柯内莉娅隻猶豫了一秒,就果斷拍闆:“一部分安排在完工的校舍,其他人就在芙蕾雅堡參加考試。”
負責招生的是個三十來歲的男人,名叫布魯斯。他穿着筆挺的禮服,打着精緻的領結,頭發梳得一絲不苟,如果不說穿身份,很容易被當成貴族家庭精心培養出的管家人才。
“芙蕾雅堡?”布魯斯很驚訝,“那不是您的住所嗎?”
“沒錯,”柯内莉娅說,“正好,我也想親眼看看,這些即将入讀學院的新生們是什麼樣。”
布魯斯有點猶豫,他服務蘭伯特家族這麼久,從沒遇到過類似的情況,一時不知如何安排。
柯内莉娅卻胸有成竹。
“把一樓騰出來,侍女們都待在二樓。會客廳、書房、起居室,能擺多少桌椅就擺多少,實在擺不下,就讓他們坐在庭院裡,搭個涼棚,不影響考試。”
布魯斯目瞪口呆:“這、這像什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