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情不自禁地顫抖起來，有恐懼，更多卻是興奮：“是！我一定完成任務！”

柯内莉娅深深望着他，裡侬是這盤布局裡的關鍵棋子，如果他退卻了，或是将她的計劃透露給斐迪南，所有努力都将功虧一篑。

但是裡侬這樣熱切地看着她：“大人放心，我一定……一定不會辜負您的期望！”

柯内莉娅背在身後的手捏着指節，不露痕迹地歎了口氣。

“算了，”她想，“本就是以小博大，還以為是當年統領千軍實力碾壓的時候嗎？”

魯路修曾靠着純粹的賭性，帶領黑暗騎士團橫掃“11”區。柯内莉娅是他同父異母的姐姐，姐弟倆或許有許多不同，骨子裡的賭性卻是一脈相承。

“我知道斐迪南許給你很多好處，”柯内莉娅說，“騎士侯，銀行股份，金錢，女人……是你這樣的人所能遙想的極緻吧？”

“我不喜歡重複别人說過的話，所以裡侬，辦成這件事，你将得到我毫無保留的信任。”

“我會讓你看到，這個世界的天有多高，地有多廣。”

“我也會讓你知道，你能得到的，遠比斐迪南許諾給你的，以及你自己想象中的，多得多。”

裡侬面龐漲紅地退下了，修利亞從沒見他的眼睛這麼亮過。柯内莉娅沒有許諾任何具體的獎賞，他們卻從她有保留的話中，窺見她恢宏藍圖中的冰山一角。

那藍圖甚至不曾止步于翡蘭甯，斯洛特、乃至教皇國，都是其中風景。

柯内莉娅許諾裡侬在圖中給他留一個位置，這本身就比财富和爵位更觸動人心。

當然，她也沒忘記修利亞。

“這一次你做的很好，”讓修利亞詫異的是，柯内莉娅沒有責備他，反而流露贊許，“你給裡侬留了後路，他才會痛快地回頭是岸。有時一味逼迫并不見得有效，這個道理我也是不久前才明白的。”

修利亞離開了，帶着與裡侬一樣的恢弘夢想。他們昂首挺胸的姿态讓人想起持槍沖鋒的騎士，每踏出一步都是離自己的夢想更近了一分。

但也有人沒被柯内莉娅的言辭蠱惑。

“你很會煽動人心，如果利維坦有你這樣的本事，也許效忠教皇國的城邦會更多。”

柯内莉娅轉過頭，看到倫斯特低頭喝着紅茶。昏暗的燭光下，這男人的側臉輪廓比岩石還要堅硬。

“我沒有煽動誰的心，”柯内莉娅說，“我許諾給他們的每一個字都是發自真心。”

倫斯特揚了揚眉，不置可否。

“這就是我與利維坦不同的地方，作為既得利益者，他們很難把真正的好處往外送，所有人不過是他們達成目的的棋子或是台階，我卻沒有這個顧慮，”柯内莉娅席地而坐，“我沒什麼好失去的，許下的承諾也就更慷慨。”

倫斯特淡笑：“用東方人的話說，這叫……空手套白狼？”

“或者換個更恰當的說法，富貴險中求，”柯内莉娅沖他眨眨眼，“怎麼樣，副廳長大人，願不願意陪我搏一把？”

倫斯特沒有答應，但也不曾拒絕：“我隻是一條喪家犬，還有什麼值得被利用的嗎？”

“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副廳長大人離開了教皇國，在大多數人眼裡，你就是聖座落子的那隻手，”柯内莉娅胸有成竹，“既然神愛世人，何不借他的榮光一用？”

倫斯特喝茶的手頓住。

十天光景一晃即逝，當百花大教堂的鐘聲再一次響徹翡蘭甯上空，一塊镏金牌匾也懸挂在新竣工的音樂廳門口。

這一次，它換了個名字：薔薇藝術學院。

對翡蘭甯的居民來說，一所新學院的建立不算大事，生活也不會為此改變。貴族們照舊歌舞升平、衣香鬓影，沙龍女主人向每一位來賓妖娆微笑。

沒人知道，一場天翻地覆的變革即将到來，而它最初的支點就是這所小小的學院。

受邀出席開學典禮的大多是新生，他們出身平民，從沒見識過這樣的陣仗，穿着得體的禮服步入禮堂時，每個人都緊張得手心冒汗。

比典禮更讓人震撼的，是柯内莉娅的發言。

“我知道，這座城市中的絕大多數學府，都是未來權力場的投影。年輕的權貴們在高塔内明争暗鬥，就像被關起來撕咬的獸。”

“我也知道，在過去的歲月裡，你們每個人都經曆過不平，光是走到這裡，已經耗盡所有力氣。”

“我無法許諾，你們在這兒付出的每一滴汗水，都能得到價值相當的回報。但我可以向你們保證，薔薇學院不是養蠱的籠子。我會盡我所能，為你們提供施展才華的天地。”

“我希望有一天，當你們離開這裡，走向不同的岔路口時，會想起走進學院的一刻。”

“這一刻的初心和夢想，也許可笑，也許幼稚，但它會為你們日後的抉擇，提供基石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