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内莉娅扶住額頭，眼前浮現出第一次見到倫斯特時的情形。

當時，她對這個所謂的異端審判廳副廳長隻有忌憚和厭惡，雖然姿态放得謙卑，心裡卻磨着一把劍，等待着将敵人一刃封喉。

她從沒想過，那個男人的眼睛如此寒冷，也許并不是因為他酷愛殺戮，而是他過早地看見了地獄。

“後來呢？”她問，“他是教皇的私生子，被趕出教皇國。但他還是回到這片出生的土地，是他的父親把他召喚回去的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羅賓漢活動了下脖筋，“雖說我跟他有點交情，但他也不是什麼都會告訴我的。你想知道，得自己去問他。”

柯内莉娅回憶着兩人最初的相識：“我第一次見你時，你跟他還是針鋒相對的立場。是在那次之後，你發現你們倆有着相似的經曆和背景？”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羅賓漢沒有隐瞞的理由。

“那小子下手挺狠的，我想了好些法子，最後還是落到他手裡，”男人“啧”了一聲，“他本想殺了我，但是在我身上發現了這些年搜集到的關于西博斯的信息。巧的是，他也一直在找這個人，我們倆不就一拍即合了？”

所有的線頭都被串起來了。

“所以當時在翡蘭甯，倫斯特讓我火燒商船。其實船隻本身怎樣無所謂，他真正的目的是把西博斯引出來，”柯内莉娅恍然，“選擇放火隻是因為在夜色中，火光是最醒目的，西博斯一看就知道那是他的船。”

“隻要西博斯離開蘭伯特衛隊的保護範圍，他就有機會下手，這也是他為什麼分明有千百種方式殺了西博斯，卻選擇了最麻煩的火燒——因為是這個男人把他的母親帶到了亞平甯，他要讓西博斯嘗一嘗母親臨死前的痛苦。”

“但他沒想到，西博斯不光做着人口生意，還替教皇國偷運□□。整整一船艙的火藥，差點把半個翡蘭甯送走。”

羅賓漢欲言又止。

柯内莉娅敏銳地留意到：“你想說什麼？”

羅賓漢有點猶豫，因為倫斯特叮囑過不許洩密，但話說到這裡，不說清楚又堵得難受。

他從衣兜裡摸出銀煙鬥，點上煙絲抽了兩口。

“還記得在沉船裡，我救了你嗎？”

柯内莉娅本想讓他把煙熄了，聽到這句話，又打消了念頭。

她起身推開窗戶透風。

“記得，”柯内莉娅說，“那又怎樣？”

羅賓漢張口噴出一串煙圈：“其實那晚，救你的人不是我。”

柯内莉娅心跳停了一拍。

“你應該猜得到……是倫斯特，”羅賓漢懶洋洋地說，“那小子聽說船上有火藥，丢了西博斯就往港口趕。幸好我到得及時，不然就被西博斯逃走了。”

柯内莉娅揉了揉額角。

“西博斯身上的火是我放的，等我追着倫斯特到了港口，商船已經沉了大半。他二話不說就往沉船上跳，我拉都拉不住。”

“不過也幸虧他跳了，不然等你那些吃幹飯的手下把人撈出來，早變成一具泡漲的屍體。”

“嘩啦”一聲，柯内莉娅突然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羅賓漢愣了愣：“你去哪？”

柯内莉娅沒回答。她人都走到門口，突然折了回來，劈手奪過羅賓漢的煙鬥，“嗖”一下丢出窗外。

羅賓漢傻了眼：“你幹什麼？”

柯内莉娅不講情面：“以後芙蕾雅堡禁止吸煙。”

她冷冰冰丢下這一句，轉身走了出去。